兩人出了孫府,陳默一人悶頭在前走著,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與孫一萍說一句話。
孫一萍緊緊跟在他身後,也是低頭默行,不曾言語。
回到客棧的房間,陳默盯著孫一萍看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問道:“此間發生之事,你難道不準備給我解釋一下?”
孫一萍搖頭苦笑,說道:“解釋什麼?我的來蓬萊的目的,還是我的身世?你哪一樣不知道?”
陳默低頭沉吟片刻,猶豫著道:“你……莫非真如那刁蠻女子所言?”
孫一萍聞言一怔,怔了許久,忽然笑了,笑聲裡盡是悲憤悽苦之意:“不錯,我確乃婢女所生,如何?你心中是不是很瞧不起我,後悔與我同行?”
陳默搖頭嘆道:“你知我為人,明知我絕不會棄你不顧,何必說出這些話來激我?”
孫一萍不理會他,續道:“你看不起我也無妨,反正我已習慣。而且我的事與你也沒什麼關係,你本不必捲進來的,還是快些走吧。”
陳默眉頭緊皺,臉上漸漸變色,頗有不悅,道:“你能否聽人把話說完?”
孫一萍不答,只是將頭別向一邊。
陳默微微嘆了口氣,又道:“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跟我講講。”
孫一萍自嘲的笑了笑,道:“說又如何,不說又如何?你莫非還能讓喬子生休了孫妍汐,再娶我為妻不成?”
陳默登時語塞,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孫一萍目中流淚,接著又道:“更何況喬子生還不知我是誰,也根本不在乎我是誰。他現在豐衣足食,怎可能放棄孫妍汐,放棄孫家,與我這貧苦漁婦在一起?”
陳默沉寂了良久,忽又嘆了口氣,緩緩說道:“但你告訴了我,我至少可以替你出一惡口氣。”
孫一萍搖了搖頭,擦去臉上的淚痕,勉強笑道:“無此必要,我現在只想儘快離開這裡,一刻也不想多待。”
陳默冷哼一聲,忽然起身,抓著墨痕,就欲往外走去。
孫一萍一驚,急忙拉住了他,道:“你去哪裡?”
陳默冷冷的道:“我去找喬子生,當面問他,究竟知不知情?”
孫一萍面色又變,張開雙臂攔住他的去路,道:“你現在去問他又有什麼用,我已不在乎了。”
陳默瞥了她一眼,沉聲說道:“這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說罷,越過她的身體,伸手拉開了房門。
孫一萍先他一步,又將房門關上起來。
背靠著房門蹲下,孫一萍帶著哭腔,緩緩說道:“不要,求你不要去找他,我真的……真的已經不在乎了。”
陳默嘆了口氣,似是不忍看她,將頭別向了一邊,道:“你若真的不在乎,為何還要回來找他?你若真的不在乎,又為何還要阻我?”
孫一萍哭聲漸大,過了很久,才勉強止住,抽泣著道:“你說的對,我的確在乎,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不在乎,他本來要娶的人明明是我,本來能與他共赴白頭的人……明明是我。”
陳默嘆息著道:“事到如今你還要瞞我嗎?”
孫一萍搖搖頭,勉強擠出一抹笑容,道:“不必了,我現在就告訴你,三年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三年之前,蓬萊海邊。
一身粗布麻衣的她從海里撈出了一個儀表堂堂、俊美無濤的年輕男子。
男子嘴唇蒼白,眉頭緊鎖,雙目緊閉,身上有傷,極重的劍傷。
密密麻麻的傷口已被海水泡的浮腫了起來,但儘管如此,他還是留有一口氣。
她看著他,覺得他這麼年輕,死了倒也可憐,便想著救他。
可她在孫家身份地位極低,斷然不能帶他回孫府。而客棧酒樓之類的地方,也絕不會大發善心收留他們,更何況她身上還沒有錢,就連最便宜的金瘡藥都買不起。
沒有辦法,她只好將他帶到後山,找了一處能夠遮陽避雨的洞穴,將他安置在了裡面。
在山中尋了好久,她終於找到了一種能夠消淤去腫的草藥,皺著眉頭仔細嚼碎,小心翼翼的敷在他的傷口之上。
就這有,她白天在孫府中做著沒有工錢的雜役,到了晚上,還要趁著夜深人靜之時,趕過來照顧他。
經過三五日的精心照料,她終於支撐不住,趴在他身邊沉沉的睡了過去。這是她第一次睡得這般沉,也在她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徹夜未歸。
也就在那天晚上,他忽然醒了,迷茫的看了看四周,視線忽然聚集在她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