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公主一走,床榻間就剩下明思和裴長淵了。
兩人的手還握著,裴長淵望著日思夜想的姑娘,先開口:“身上可有不適?”
“並無大礙,”明思望著他輕輕地眨了眨眼,眼角就滾下淚來,“我還以為見不著殿下了。”
“說什麼胡話呢,”裴長淵一見她落淚,心都要碎了,連忙俯身為她拭淚,輕聲哄她,“你才生完,切不可哭,別傷了眼睛。”
指腹間全是明思的眼淚,灼得裴長淵的肌膚像是破開了幾個口子,燒滾的油往血肉裡迸濺,疼得他胸口沉重得壓了幾塊巨石。
先前氣她不喜歡自己,氣她不回應自己,可方才站在院子裡,他想的只有讓她活著。
十幾日不見她,折磨的哪裡是她呢?分明是自己。
罷了,罷了,孩子都為他生了,還有什麼好計較的。
喜不喜歡,他都認了。
裴長淵伸手摟她入懷,掌心揉搓著她的發頂,嗓音低沉,“我們不鬧了,好嗎?”
明思埋頭在男人懷中不斷嗚咽,像是要把這些日子的委屈都哭出來,淚水沾濕了太子錦袍,抽噎著點點頭,“好。”
隔著衣物,裴長淵的心口卻被她的淚水燙熟了,潰不成軍,“乖,別哭了,是我錯了,向你賠不是,待你出了月子,想怎麼罰我都成。”
管它對與錯,他們之間,何必分得清清楚楚,他是男人,理當多承擔一些。
明思哭過一場,發洩出來,心裡好受多了,“殿下,我餓了。”
裴長淵讓人去把準備好的膳食端上來。
堆疊起枕頭,讓明思靠著,用帕子擦去她面上的淚水,“再不能哭了,傷了眼睛不是小事。”
明思點點頭,眼睛微紅,一張小臉卻是蒼白,畢竟生完孩子,體力耗費巨大,瞧著我見猶憐。
裴長淵捧著她的臉頰親了下,“又瘦了,往後得盯著你用膳。”
馮忠總說風荷苑一切都好,可別人說得再多,也不如他親自瞧一眼。
今晚他算是煎熬夠了,好在還有機會彌補於她。
範嬤嬤端上來小廚房溫著的膳食,明思現在沒什麼力氣,說想喝粥。
裴長淵接過那碗魚片粥,攪動瓷匙,吹涼了喂到明思唇瓣,“燙嗎?”
他沒做過這等伺候人的事,算不得熟練。
明思咀嚼粥,眼裡噙著笑,搖了搖頭,“不燙,好吃。”
“多吃點。”
難得再見到她的笑,裴長淵心裡壓著的巨石可算是挪開了,比得了兒子還愉悅,喂飯的動作逐漸嫻熟。
明思仍疲憊著,便不大想說話,一個喂,一個吃,彼此不怎麼開口,卻滿是溫馨,再不似從前尷尬的景象。
範嬤嬤瞧在眼裡,樂在心裡。
風荷苑的天要晴了。
喝過粥,明思又睡下了,孩子健康,與太子的芥蒂也解開,便沒什麼可擔憂的,沒一會就睡熟了。
裴長淵在床沿坐著,看了她好一會,相處了一年的日夜,她睡著什麼樣怎麼會不清楚呢。
那夜他傾訴愛意時,她是醒著的,但沒睜眼,他便以為是連一點點喜歡也不願舍給他。
裴長淵抬手摸了摸被明思的眼淚弄濕的衣物,言語上的喜歡,哪裡比得上這無言的眼淚呢?
她用性命為他生了個兒子,再沒有什麼比這更能證明愛意。
往後不必再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