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雲固就知道,儲君之問來了。
他起身向皇帝行了個大禮,殷殷道:“陛下,臣不敢對國本之事妄加揣測,天無私覆,地無私載,日月無私照,皇子們的德行還需陛下您來評估,您來冊立。”
皇帝使眼色,陳讀將人扶起來,皇帝晾了他一會兒,佯怒道:“朕想與你說些掏心窩子的話也不行?”
不等雲固回答,皇帝又道,“也是,你們是知了七郎被押入獄之事罷怨懟於朕。”
雲固道:“臣不敢。”
皇帝說,“那便說說你雲家對那個皇子有心目。”
雲固額前冒汗,這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皇帝話中的“雲家”二字一出,答了是自己一黨站隊,不答是對皇帝不忠,不忠這頂帽子扣下來幹系可太大了,於是雲固只是思量半刻,瞬間的事,他答道:“臣以為齊王殿下當之,殿下為嫡長,按理而言,應立嫡長。”
“不是齊王的德行折服?”
雲固道:“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
皇帝又喚他坐下,雲固小心坐下後皇帝道:“是了,七郎也是如此說的。”
第二次提到雲鶴。
雲固不知怎麼答,又覺得皇帝的話中提起雲鶴並沒有惡意,那就代表雲鶴沒有失去聖心,那怎麼還會?
“陛下聖明。”
皇帝道:“謝永節你還記得嗎?”
又是一個重磅的雷在雲固心中炸開,饒是他經歷這許多年的官場,卻依舊覺得皇帝道話語驚人。
背後已隱隱沁出汗來,但他只能實話實說,“記得,陛下卿點建德十五年的狀元郎。”
“齊王還在因他的死埋怨朕呢,”
雲固一時愣住,他聽見了什麼?這麼多年,齊王不回京的原因竟在這?
雲固答:“齊王殿下仁孝之至……”
皇帝答:“他仁孝?朕病了,陳王都偷溜回京了,他沒有什麼動作,只是寫了一封書遞上來,就幾句話,他眼中還有朕這個父親嗎?”
皇帝說完,吩咐陳讀將那齊王上的書拿出來,遞給雲固,雲固這怎麼敢接,這是皇家的家書,他嚥下一口唾沫,手上卻遲遲沒有動作。
皇帝道:“罷了。”皇帝虛著眼睛,只他不敢接,他自己從陳讀手上搶過,一字一句念起來,除卻稱謂,只有八句話,前六句都是封地的情狀,只有最後一句,“臣請問陛下聖躬安否。你說朕躬安還是不安?”
這都是例行問候。
是臣子對皇帝的問候。
不是兒子給父親的。
再加上一點,皇帝竟知道陳王回京了。
陳王回京無任何苛責,若是齊王私下回京,恐怕又會橫生許多波瀾。
提到陳王,是在點正準備上書參他的自己嗎?
“陛下龍體應當保重。”
他回了句怎麼都不會錯的話。
皇帝道:“罷了,你來替朕擬旨,將齊王召回京,是密詔。”
密詔怎麼不找翰林學士,找自己擬,雲固答:“臣遵旨。”
四周一片靜寂,小黃門上了紙筆桌案後,撤出了宮殿,除了珠簾偶爾被風吹響,就只聞不遠處的鶴唳。
雲固晃了一下神,那日陛下提起從方,提起謝懷,難道是此給了鶴兒上書的底氣,除卻他自請離京,伴駕也有不少年歲了,可是還是揣摩不透陛下的心思。
罷了,也不能想了,什麼時候知道鶴兒寫了什麼時才能解了。
他寫完擱筆時,皇帝問:“潭州私礦一事,”
雲固豎起耳朵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