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默了片刻。
才道:“怎麼突然問起他了,官家不喜人提起他。”
“為何?”蘇以言用了一個浮團子,腮幫子還鼓鼓的,離了食宿禮儀均有規定的東京雲府,姜氏也不計較什麼“食不言寢不語”。
姜氏疑惑看向她,“怎麼阿言你很想知道他的事嗎?”
蘇以言掏出那枚銅章,輕輕放在桌面上,她將印面對著姜氏,“大外姑,你看,這是前些日子,我瞧他眼熟買下來的印,才知道這印的主人是謝懷。我問過父親,都和您說同樣的話,更加惹得我好奇了,官家為何不喜他,我聽哥哥說,外祖父很欣賞他,而且外祖父書房裡便掛著一副署名謝懷的畫。”
姜氏都沒進去過雲老相公的書房。
故而聞言,她驚了,嘆了一聲,喃喃道:“公父竟還有他的畫,也是。”
“阿言,這話你到外面去可別說了啊。”姜氏回過神來,囑咐她。
蘇以言啄米似的點頭,“阿言省得。”
“他是公父的門生,和你父親是同科下場,又是知交,後因捲入一場大案,只聽聞他裝柱而亡,那時候鶴兒才兩歲多一些,我因身子虛弱,等訊息傳到我耳朵裡時都過了好些日子了。”姜氏嘆息,“他是那年恩科的榜眼,文采斐然,又寫得一手好字,一手好丹青,官家很是寵信他,當時,有一年,大朝會上官家還讓他畫了文武畫像。”
是一手好字,一手好丹青,那三副畫都說明瞭此人極為擅長筆墨。
“什麼大案?”蘇以言起了心思,顧不得將浮團子嚥下去便發了問。
“具體不清楚,官家直接下令禁止討論這個人,涉及到這個人的便有這個案子,估計這事得去問公父,才能知曉了。 ”
姜氏將筷子擱下,又道,“或許你父親也是知曉的。”
元宵夜的團年飯吃得很是豐盛,蘇以言心裡裝著這事,本來不該放在心上的,但莫名,謝懷這兩個字,就像是深深烙印在她心間一般,她變得懨懨的,用完膳主動去送了姜氏才回了自己院子。
父親竟然是知曉的,那他為何不告知自己?想不通,蘇以言便不想了,已經快到子時,外面還有來來往往的腳步聲、交談聲,是在裝行李,父親要趁著星夜趕路回桐廬,明兒要上值。
蘇功知道姜氏喜歡蘇以言陪著,也憐二孃與家人許久未見,便做主讓謝氏和蘇以言多在建德待上個把月,服侍孝順外祖父外祖母。
蘇以言面上不顯,心中卻是高興的。
再過一個月,若是雲鶴還回來,也能見上一面。
蘇以言每日請安後便陪了外祖父外祖母和母親用完膳後,後去陪伴姜氏用午膳,再歸府用晚膳。他們也不阻止她,因為若能嫁到雲家,嫁給今科狀元郎,讓京都姜氏成為他未來的婆母,這便是最好的親事了。
就這樣一直到了二月初十。
雲鶴已經離開睦洲一月有餘了。
但正月末時,姜氏總算收到了雲鶴寫的家書,只有一封,說自己平安,剛從刑部回了府上,正打算稍作洗漱,入宮面聖述職,讓母親不要擔憂,只在家書末尾問候了蘇以言,又多謝她替自己盡孝陪伴母親雲雲。
姜氏藉口手軟,讓蘇以言代筆回信,能給雲鶴寫信,蘇以言樂意之至。
蘇以言從見過父親收藏的那幅謝懷畫作後,便瘋狂迷上了丹青,但鑒於自己畫藝不精,需要指點,姜氏說她只能指點一二,卻不能盡善盡美,雲鶴較為擅長則個,讓蘇以言寫信去請雲鶴指點。
這信便是過了姜氏的眼皮,是正路子的信。
她喜歡謝懷那張畫,不想讓父親割愛,便找了陳三去“鬼市”淘了仿品,說是仿品,卻像是真跡,幾行楊柳下有一漁翁,坐於小船上,名喚《春風垂釣圖》,蘇以言興趣在此,便夜以繼日當著姜氏的面也在練習和學習畫中章法。
及到二月末。
依舊沒有任何訊息傳下,朝中的邸報也未下發。
姜氏本打算拜訪葉府,上門打聽。
結果遞了帖子才知道,葉夫人在葉初離開不久便回了鄉下老宅。
天還尚未暖和起來,又有細雨淋淋,蘇以言怕姜氏出去受涼,便主動請纓,姜氏不同意,她推說自己需要紙筆,下人們買的不合心意,還是得出去轉一趟。
豈料,她正向書肆書坊主詢問,朝中小報可曾到了,又發行了?
書坊主正在回話。
就聽見有男人在背後,驚奇地喚了一聲,“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