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狠狠一沉,後脊背陣陣發涼。
孫簡可鐵面不見私,看都沒看他,也不理他說的話,只對著臉色鐵青的蔡豐道,“大司徒,恐怕今天得開了門讓我們進去查查了,查不到,好還你們清白,查得到,就別怪本官不客氣了,定要直達天聽。”說完,他對著京城方向拱了拱手,後對著後面往前一招手,不管蔡豐同不同意,身後的官兵已分外兩波左右魚貫而入。
蔡豐心中也一沉,還好有人扶著他,他不至於倒下,但脊背也肉眼可見的縮下去。
蔡家被抄出反詩一事傳得特別快,不到兩日時間便傳到了各縣郊區,蘇以言剛洗漱完畢,準備去母親那兒請安用膳時,就聽子星提起了。
蘇以言只震驚了一瞬,便神色不動,只想起雲鶴先前在雪夜裡對她說的,心道:來得這麼快嗎?蔡家這會,恐怕是翻不了身了。陷害人者終被陷害,是天道好還。
在蘇家平反後,雲鶴和蘇以言寫了信寄給老宅的祖父,信裡有問候,有蘇以言的感謝,信的末尾,也有對祖母的問候。祖母這才從自己老頭子嘴裡得知,她並不是許書南,許書南這個不安定的在西線,先前都不敢告訴她。
祖母痛罵了祖父一頓,便在回信裡加上了一句若是阿言覺得子星伺候得好,子星若也願意跟著阿言,便放子星跟著她伺候去,身邊沒個知冷熱的人不行。雲鶴收到回信,將信裡寫的告知了蘇以言和子星,子星一諾無辭。
蘇功回到睦洲建德縣第二日,還沒來得及去拜訪雲鶴,知桐廬告身就由吏部下發到知州衙門,午時便到他手上了,責限他立即赴任。於是子星便跟著蘇以言去了桐廬。
元日期間,全國大小官員都休假了,加上元宵節,一共休假十四日。蘇功也是,於是他們一家三十晚上用守歲宴時便打算明兒初一用了早膳便出發去建德,一是為了感謝雲鶴施以援手並接濟自己一家,前去拜年,二便是領用雲鶴的好意,那間雲鶴買的宅子也不能浪費了不是。
蘇以言回到自己佈置的地方,見著那兩顆盧橘樹,將樹上的雪打掃幹淨,這才歇下。
初二,蘇功一家三口前去雲府,打算往“接福袋”裡投了飛貼,雲府來往絡繹不絕,有許多書生都上前來投了飛貼,只期望著這文魁能庇佑自己來年高中,又或是能記住自己名字,之後提上一句,自己的仕途也就穩了。
一行人雁行有序一般,論到蘇家了,蘇功將飛貼遞給蘇以言。
若按行序,自是該她姐姐去,但這次蘇功脫罪而歸,只和母親,合計兩人回的睦洲,只說姐姐流放到嶺南後病逝。想到這,蘇以言那剛停歇不久的淚水又從眼眶盈了出來。蘇功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阿言,去吧,給雲長官投飛貼。”
蘇以言怕自己惹了母親傷心,這才忍了忍,將淚水逆了回去,走上了臺階,將飛貼放在“接福袋”裡,又才乖乖地回到蘇功身後。
蘇功帶了兩個僕人,蘇齊也跟在他身後,兩手不空,為表尊重,他決定自己上前去叩門,門子在裡面問:“何人叩門?”今兒叩門的人太多了,門子都不想隙開門縫往外看,只在門後煩悶懶洋洋嘮嗑。蘇功道:“勞煩通稟,桐廬知縣拜通判年安。昨兒便遞了送門狀。”
那門子聽見是知縣,立馬開了門,將幾人迎進去。
正巧,走出門房,繞過照壁,就見著兩人朝著門口方向走來,像是主僕。因還有小雪,那中間的少年身著深紅雀藍撞色大氅,隱約可見戴了黑紗朝天幞頭,旁邊的人正替他打著傘說說笑笑。
蘇以言一眼就認出來了,是雲鶴。除了官袍,甚少見他穿如此鮮亮色彩的衣服。
她本是一隻手握住小手爐,另一隻手正拉著母親手對著謝氏撒嬌,瞧見雲鶴後便不自覺松開母親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雙垂髻,上面插著金絲纏珠釵。
今日天寒,她披了梅紅色鬥篷,又打量著自己的皮襖和緋紅印金褶裙,謝氏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替她整理了額前的碎發,摸了摸她的臉,對著她低聲道:“阿言今日是最美的。”是美的,發髻是謝氏替她梳的,還替她塗了口脂,她嘴甜,“母親的手藝,阿言便是醜娃娃,也能變成那閉月羞花之貌。”子星在後面提了一盒年糕,跟著笑了。
她二人落在父親後面,蘇功這麼多年官場練就的眼力見,認出雲鶴便大步朝前去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