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嚇得面色發白,發青的嘴唇上全起皮來,在王漢子即將踏出門時,張了口:“別,王大哥,別去,明珠娘子腿腳不方便,怎麼能?”
王漢子回頭到:“小人力氣大,小人自去將她揹來便是了。”
待那王漢子行至籬笆前,那娘子撕心喊道,“明珠娘子已死。”
王漢子止了步子。
聞此言,在地上蠕動掙紮的蘇艾只死死瞪著這娘子,又見她埋下頭,交代道:“明珠娘子已去世好幾個月了。”
這下連管事都驚了,管事扭過頭來,“明珠娘子去了?她怎麼去的?”管事見那娘子只哭泣,又把目光放在嗚嗚叫的蘇艾身上,痛問:“難道是你這個不孝順的,殺了你娘?”
管事如此揣測也是有緣由的,這人什麼時候摸進莊子裡住上他都不知,還有他身旁這個娘子,他也就見過幾面,如王漢子所說,最近半年確實未見著,不由得想起,先前這明珠娘即使腿腳不便,也常去院子裡坐坐,雖說她居處偏僻,偶有人經過,也會打聲招呼。這半年下來,卻是未曾聽聞過訊息,他曾上門去問過,這娘子只推脫說明珠娘子身子不適,不見人,他也未曾懷疑,畢竟人上了年歲,誰能沒點病痛,本就是腿腳不便的人。
如今再細細想來,莫不是在半年時就已不在人世了。
實則一個人去世,莊子上的管事是必須知曉的,還得差人立即前往去官衙處登記稟報,再去主家,主家一般對於這種只知會便是,好點的還會撥點喪葬撫恤費用。
縣衙接到這起人命,就會知會就近的行人前來檢視屍體,無論是否正常死亡,行人簽了甘結,縣衙內便會進行正常的消除戶籍文書,然後死者家裡拿到文書後方能進行下一步土葬等事宜。
今來,他竟都不知道,這人究竟是?管事深深閉上了眼,又睜開,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道:“你二人好狠的心。”
蘇以言冷眼看著他們。
管事上前去一把取下那廝口中布,恨恨罵道:“你這廝願做逃奴老漢便與你去了,沒成想你竟然是這等不孝之人,今兒你又做此等不恥小人,入室偷竊,已留你不得,王漢子,把他再捆嚴實一點扭送官府吧。”
那廝嘴能吐字,立馬反駁:“那官方的文書是這小娘們偽造的!莊家,你自看去!”
“什麼偽造的,”管事見王漢子走進來,又對著他吩咐道:“你把他押送去官府,可要講明!還有那明珠娘子的事,也得同官府講清楚。”
說到這,他偷覷蘇以言,蘇以言瞭然,對著管事微點頭,接了他的話,“既證實這人是罪臣蘇氏家的逃奴,你們便可做證人,那包庇縱容這等連坐罪,就落不到眾人身上了。”
那廝還在喊:“那文書是偽造的!我親耳聽見,那文書上的籍貫年甲姓名都是那娘們自己填上去的,不信就看字跡墨跡!再不信便去衙門佈告欄瞧去,莊家莫誣賴好人!”
管事不理,對著蘇以言深深作了一揖,“小娘子大義,”又朝著王漢子說,“聽見沒,趕快把這兩人扭送官府。”王漢子得了吩咐,連連點頭,對著外喊:“誰家有牛車的出出。”自去推牛車去了。
管事這才驅散了人,道:“這人確實是蘇家管事,名喚蘇艾,小莊以前是屬於蘇家的,但現在莊契在小人身上,還望小娘子收下留情,這莊子上的莊民都對小娘子感激不盡。”
蘇以言“嗯”了一聲,瞧那蘇艾不甘心的模樣,又把文書舉到管事眼前,“管事可要仔細一看?”
管事連連擺手,“這哪兒是能做假的呢?”
還在叫嚷罵咧的蘇艾,仰著頭叫罵累了,只想到自己此生休矣,還在心中打算道如何將蘇以言和蘇齊也一起拉進來,死前拉兩個墊背的,多少也值些。突然一雙穿著麻鞋的腳立在他面前,他想起先前臉上的疼痛,不由得一抖,費力抬起頭,果見就是蘇齊那廝,正拿起文書,攤開來。
蘇艾忽然啞口無言,上面的字跡很明顯都是出自一人,右下方蓋了兩個公印,一個是知州府上的,一個是通判府上的。
他憤憤朝上面吐了一口血沫,幸好蘇齊早有準備,躲開了。
蘇齊收回文書,又洩憤似的踢了他一腳。
經此一事,天光早已大亮,金烏高照,蘇以言坐在石凳上,抬頭望了望天,心道:
哥哥,我要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