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燙手山芋般的位置,陳知縣心中生了後悔之意。
說來說去,就是不願意出人,要“請”人,得自己差人去。
雲鶴理了理袖擺,手腕上的陰陽環發出碰撞泠泠聲來,置若罔聞,抓住陳知縣抬頭瞧他臉色時,皮笑肉不笑地說:“陳知縣,您老的人本官差使不動,本官竟不知您老已到了穿赤袍之時了,本官明兒便上書,”雲鶴抬手朝著京師方向拱手,以示尊重,“您老身上這身官袍該更色了。”
陳知縣背後出了一身冷汗,他以為自己靠著多年來的經驗可以糊弄住這沒掌握權勢多久且尚未及冠的少年。
沒想到,這般不好糊弄。
穿上這一身袍服,眉稜出眾,凹眼挺鼻,一個眼神過來就威嚴無比。
李暘聞言,也盯著陳知縣,陳知縣擦了擦汗,拱手道:“下官立馬安排人。”
陳知縣使了眼色,站在下方的都頭立即點頭稱諾,收整衙役們去蔡家“請”蔡衙內,整隊後,就見外面匆匆跑進來一個人。
雲鶴定睛一看,是李暘的人,心鼓暗敲起來。
那人神色緊張,一看便知有急事稟報,都頭吩咐後,衙門裡的衙役都為他讓了位置,好讓他順利進入到裡堂。
一瞧見他進來,李暘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這是他從京城帶來指揮廂兵的親兵頭子,他派出去探查匪患的人,才出去不到整日便回來了,能帶來的訊息會是什麼好訊息?
來人快步跑到李暘面前,上氣不接下氣喊了一聲:“長官。”
“怎麼這麼快便回來了,可找到匪患的老窩了?”李暘揹著手,臉上眉頭緊皺,心裡突突亂跳,他不待來人稟報便截斷了話,多年修養讓他快速調整好了臉色對著站在他身邊也豎著耳朵聽著的雲鶴道,“賢侄,若找到匪患窩點你是與我同去還是留在此地等我?”
先前才在雲鶴面前打了包票。
說這些都是為了拖延,李暘想越過去不想讓周圍人聽見,見周圍的人一點眼色都沒有,只好自己抬腳往旁邊去,剛抬腳,來人就附到他耳邊道:“長官,匪窩被搗了。”
李暘大驚失色,臉頰微微抽搐,好半天才接了話:“你說什麼?”
來人又道:“回長官話,匪窩被搗了!長官!我們在半路上遇見一群舉著‘轉運使司’以及“帥司”的官役,上前去詢問,被漕司和秦帥傳喚,知曉我們是長官的人也沒有為難我們,漕司說‘來得正好’,讓我們回來給長官您報信,說匪徒已被剿盡,秦帥說‘您老可回京複命了’。”
本該雙方一齊前往,對方卻瞞著自己搶了個先功。
三言兩語,讓李暘明白了,這匪患和誰在勾結!也明白這剿匪一事,從他接下,便註定是失敗,更是明白,當時臨行前拜訪王至時,姜鬥說——‘賊喊捉賊的把戲’、‘你逮著誰就查誰’。
這就是兩浙路的轉運使和安撫使養匪自重。
誰來都不好使。
還讓人回來叫他回京複命,這複的是哪門子的命,自己連匪患老巢的門都沒摸著,讓自己回去複命!轉頭參一個自己奪取他人功勞之罪,他這一趟肉沒撈著倒惹了一身腥。
轉運使想得倒挺好,這波拿自己的功折他執紀不嚴的罪。
李暘氣得臉漲紅,拳頭捏得嗒嗒作響。
先前那刺殺朝廷命官的賊人也沒抓到,只那兩被懷疑身形的蔡家隨從被抓進牢獄後嘴太硬,一句話都不吐出來,沒有實質證據,他們只好隨著那蔡家小衙內一起給放了。
李暘就等著這一次尋到匪患老巢,他領著廂兵去一鍋端,這功勞就到手了。
如今竟落個兩空!
雲鶴離得較近,自然是聽見了,低聲問:“共剿滅多少匪徒?”
來人見是雲鶴問話,答:“回長官的話,小的數過了,約摸是百餘頭顱。”
見李暘沒什麼反應了。
雲鶴抬眼看向李暘,喚了一聲:“兵侍?”
李暘氣得咬牙,冷笑一聲。
“呵。”
雲鶴心中卻暗叫不好。
果不其然。
這時又匆忙跑進來一個人,將帶人去門房休息的書吏撞了個翩翩。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只聽他大喊道:“長官,不好了,牢裡那兩名匪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