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說完話,蘇艾僵持著的大腦尚未反應過來,他看見蘇齊伸出血跡斑斑的手去拉自己。
蘇艾滿臉涕淚橫流,他看著向他伸來的手,像極了惡鬼來掏他心肝脾肺,他忙撐起脫力的身體往後退去,直到貼近牆壁,知道自己無路可退後,他雙手顫抖著,抱著頭渾身發抖,面色如白麵一般。
他開了口,聲音抖動,囁嚅著道:“他們給了錢,我不是故意害你們的,他們還有我把柄,提出事成之後我會被換出來,我怕秋後被算賬,拿了東西便跑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老齊,你在下面應該過得還不錯,我給你燒了不少紙,你收到了嗎,收到了便原諒你兄弟我吧。”
話語顛三倒四的,但蘇齊還是聽出了基本的來龍去脈,他對著窗外看了一眼,窗外的人對著他點頭,示意他繼續,他又噴了一口血,嘶啞吼著,正巧,窗外的月光又射了進來,他指著自己臉上,“你看我臉上,我被砍的時候好疼啊,蘇艾。你來陪我吧。”
蘇艾知道自己剛剛說的不管用,也顧不上什麼,直接匍匐在地上,磕著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老齊,看在我們多年兄弟的份上,你原諒我吧,我真不是有意的,是那些人,”說完他像是抓住了什麼一般,抬起頭直視了蘇齊的臉,“老齊,不是我害你,是那些人,是他們追殺的你,我在抄家之前已經拿了銀子讓你跑出去,我已經是提醒過了你,我已經仁至義盡了了,是他們,是他們要滅口,要置你於死地。不是我要害你啊,不是我。”
說著說著,他竟然神情癲狂起來。
“你要索命,去索他們的命吧。我給你燒了不少紙錢,我是希望你在下面過得好的啊,不是我要害你,不是我要害你。”
他不知已是神志不清還是什麼,一直唸叨著,不是我害你,這幾個字,倒惹得蘇齊這個扮鬼的起了雞皮疙瘩。
蘇齊趁熱打鐵,他嘆了口氣,一點煙霧在他身後升起,他聲音沒有那麼嘶啞了,像極了老友敘舊,“老艾,我兄弟,你說吧,你說是誰要害我?”
在蘇艾說出蘇以言意想之中的名字後,蘇以言鬆了口氣,果然。
她令阿沉阿杜破窗而入,將正在神神叨叨的蘇艾捆綁了起來,這人眼神才逐漸清明起來,大喊道:“我要去報官,你們是誰,竟然敢私闖民宅?”
阿杜皺著眉,太臭了,又嫌他吵鬧得緊,從一旁隨意扯了一塊布揉成一坨塞進他嘴裡,臭著臉道:“安靜點。”
這會阿沉開了窗透氣,待沒味道時才繞到門口,提了栓,迎了蘇以言進來。
阿杜去點了燈,蘇艾看見面前的人,眼睛瞪得老大,嘴裡發出嗚嗚含糊不清的聲音,
蘇以言微微蹙了眉,厭惡地看著他,吩咐道:“阿杜,讓他說話。”
阿杜一把將布坨扯出來,絲毫不拖泥帶水,力氣大得險些將蘇艾的門牙蹦出來,蘇艾顧及不了牙,眼睛直直地盯著蘇以言,裝滿了驚訝,一副活見鬼的神情,“小娘子,你怎麼還活著,不是死在流放路上了嗎?”
蘇以言冷笑一聲,臉上布滿嘲諷之色,“艾叔,難得你還認得我,還以為你早便忘了。”
蘇艾現在清醒了,他知道自己這是被算計了,蘇齊沒死,意味著他做的事還是有人知!
但該交代的他都交代了,連幕後主使是誰都說出來了,再抬起頭,他顧不上自己的狼狽醜態,討好地笑笑,“小娘子,你平安可太好了。”
“蘇齊,你陷害我,還設計害我,將我嚇得神志不清!小娘子那些事都是我胡謅八扯的。”
阿杜上前去踢了踢椅腳,險些給他弄得失去平衡,他嚇了一跳,身子又無法動彈。
抬起眼見蘇以言淩冽的眼神,“送官吧。”
官府對待惡奴可非人刑啊。
但他還是狡辯道:“你們沒有證據。”
蘇齊從懷裡掏出那錠銀子來,銀子下方篆著“建德三十年,睦洲制”。
蘇艾看清字樣,一下子軟下來,“一年前的事兒實非小的所願啊,是那蔡家的要挾小的,不然就要送小的去見官啊,小的母親年齡大了,小的也是被逼無賴啊。都是他們,都是他們逼迫的,小的也是無賴啊。”
蘇齊快步走到他面前,聞言給了他一巴掌,打得人臉歪向一邊。
“官人一向小心謹慎,若不是有你做內鬼,外人有那麼容易害官人?你還推脫說非你所願,呵忒。”蘇齊太生氣了,額頭上的青筋暴起,不起眼地混在疤痕中,他伸出手,又打了一巴掌。直到蘇艾吐了一口沾著血的唾沫,險些吐他身上,還好他反應快躲開了,他更是氣的不行,蘇以言拉了他一下,蘇齊這才收手站在後面去。
蘇以言就這樣打量著他,也不說話,看得蘇齊心裡發毛。
蘇艾待兩頰疼痛緩解一點,才口齒不清地祈求:“小娘子,小的也是被威脅的,小的已經知錯了,小的是行了大逆不道之事,您大人有大量,念在小的這麼多年服侍府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求您饒了小的吧。”
蘇艾在蘇家被抄家前,已趁亂偷出了奴契,但他又一直擔心對面過河拆橋,沒敢把奴契拿去給對面官府上打點,他也不知道自己拿到的另一份是真是假。
那奴契官府那邊也有一份存檔,早已被他撕毀。
見蘇以言不為所動,兩邊有各站著一個看上去便不好惹的人,他見求饒不好用,威脅說:“小娘子,你本該去往楚館,若不是有人打點了,你甚至不會流放,怎麼你還能活著回來?你這等身份,敢和我去公堂對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