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想到的便是蔡家在充做大善人,讓百姓知是他蔡家替當今捐糧,博這一點名聲,但事情捅出來後,又有何人給他們兜底?兜得住當今聖人的怒氣。蕭相?不可能,這人竟將兵侍舉薦前來與蔡家對著幹,他不信這人不是一隻取捨分明的老狐貍,珍惜羽毛,不可能替蔡家補這個窟窿,若真得幫,也得蔡家手中捏著蕭家的七寸,二者共赴險會,齊心破除萬難,這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那這個七寸又是什麼?可能為他所用?
待回過神來,才發現阿杜還站在一旁等自己吩咐,輕輕揮手讓他自便。
阿杜見郎君對他揮了揮手,便轉了身,郎君體諒他讓他去歇息,走到拐角處,一個人朝著他撲過來,阿杜雖疲憊,但他閃避得及時,那人硬生生摔在了地上,嘴裡還罵罵咧咧,撇開阿杜想扶他起來的手,也不多加言語,阿杜感到莫名其妙,拍了拍手往雲飛早給自己指的供自己歇息的地方走去。
還沒走上兩步,就聽見那人大嗓門地嚷嚷,“回通判的話,小人奉清溪陳知縣的命來稟報通判,那桐廬縣的金知縣攜著縣丞等畏罪上吊死了。”
*
雲府。
雲介一踏進門知道仲父在書房,便又急沖沖趕往書房。
他提手輕扣了兩聲,得到裡麵人的回應後,雲勝上前去替他推門。
他發現仲父著硃色官服表情正嚴肅,雲約身著綠色官服正在對著上位的人說著什麼,他甫一踏進門,就知道從朝中同僚口中所說的傳聞全是真的。
心中不由得重重一跳,
廟堂之間蕭相勢力如日中天,最近上面又安排他父親調動了兩個人上去。
他下朝後去了館閣,忙了一日從閣門踏出來時,雲勝就告訴他:小宗伯說若他休沐盡快回府,有急事詳談。
當即臉色一變,便匆匆趕著回府,後連官服都未脫下,便去了仲父的書房。
和屋子裡坐著的父輩兄長一樣。
雲介晃了晃神,若是祖父在這,定會斥責他們禮不可廢,在府裡議事當是上朝?但事急從權。
每逢休沐之日他去給祖父請安,總會聽見祖父在唸叨著七郎與表妹,雲介清晰地感知到祖父他雖想退卻林泉之下,唯一可以佔他心神的只有孫兒雲鶴何時能從睦洲脫身。
朝中之事有父親與仲父保持,府中之事有叔母打理,祖父自卸權後一句也再沒過問過。
他回過神,迫切行了禮,急急的語氣似是想求證什麼:“仲父,父親,兩位世叔,兄長,究竟是發生了何事?”
陳茂並著霍友同雲介點了點頭,算是見禮了。
“四郎,你先坐罷。”
說話的是坐在下位的兄長雲約,雲介理了理衣袍,坐下後看向上位皺著濃眉的仲父,只見他面有菜色,自己心中也憑增多些煩躁不安,他又看向坐在另一方手指正捏著冒熱氣茶杯的父親。
雲堅松開捏著瓷杯發白的手指,緊了緊放在腿上的另一隻手,“兄長,再等等罷…”
雲固氣的轉身拿起檀木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又深吸一口氣壓了壓脾氣,一開口還是隱約帶著怒意,“一群鴞鳴們這是圖窮匕見了,真當我雲家軟弱無力尚可欺。”
陳茂摩挲了一下手指,開了口,“其令兄,不過是捕風捉影的事,不必過於緊張。”
“我家四郎還在睦洲。”雲堅品了一口茶,接了一句。
這話一出,雲固心裡有點發堵。
他始終覺得雲鶴前去睦洲查蔡家,除了倒蕭,至少有大半是為了去年他岳丈一案。
兄長在西線,拿命去穩戰局,穩的是雲家的前程。唯一嫡子前去查一樁與自家相關聯卻線索極少的案子,將自己置於險地,無論誰出事,這大房一脈就斷了。
他越想後背越涼。
未經思量,他忍不住對著眾人脫口而出:“其渝,我給鶴兒去封信,將他召回來……”
話音未落,外面有人輕輕敲了兩聲門。
他見雲密微微搖頭,動了動嘴角將後面的話吞了回去。
雲介見父親示意,上前去開了門,外面站著一個短打上衫的小廝,小廝上前來一句話未說,呈上一封信。
雲介取了信關了門,見長輩們都站了起來圍了過來,將信封拆開,一字一頓讀出上面的字:“一者,分水堤壩毀壞,驚現傳世禦璽,已上報。二者,桐廬堤壩又毀,桐廬知縣畏罪自殺,所寫認罪書直指知州葉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