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雨日 笑語之間暗藏玄機,瓢潑之中相伴……
蔡豐下值後找到雲家兩位官人, 一番吞吞吐吐有話不方便說的樣子,誰知,雲堅竟然拿是否自己有了不是來堵他, 當即,他便是隻能將話吞回去, 然後對著比自己小了快兩輪的後生賠笑。
說完, 才見著蕭相在後面。
他心裡一驚, 分明蕭相是最先踏出紫宸殿門的。
官員下朝在踏出紫宸殿前也是有秩序的, 官品人品大的先走,所以他分明見著蕭相早出了門, 後背不禁冷汗津津。見雲堅雲密對著後麵人行禮,他才僵硬地扭轉身子,對著蕭術行了禮。
他聽見雲堅一句不知起何的問話, 像是在幫著自己問。
“蕭相公, 怎麼過了時辰才從殿中出來?”
蕭術呵呵笑道,“官家於偏殿有召,臣也是不得不從啊。”說完又狀似不經意地斜著眼睛瞟了一眼蔡豐,笑容不變,“右贍, 可要一同?兩位賢侄,老夫便先走一步了。”
這句賢侄實是欺辱了人。
雲密臉上的笑本就不真切,當即臉色一沉,便要發作, 雲堅拱了拱手, 又提了右手請他二人先行,親熱地道,“兩位臺席, 還請慢走。”
待人完全消失在視野之間,雲堅才拉著哥哥往外走去,走到自家候著的轎攆之前,雲密才大不咧地啐了一口,“這蛇鼠二人,他倆也配這稱呼?臉大如盤,真能受得?”
雲堅只笑笑,安撫語氣道,“兄長,息怒。”
在去各部歸屬的衙門前還能再同一段路,上了青轎後,兩兄弟才撩起透著紗窗,隔空而言,雲密嘆息一聲,“這睦州的差使又髒又累,誰不知道那睦州官員十有八九都是蕭黨,官家到底做何想法,竟把鶴兒一個人派去。”
雲堅只安慰他,“兄長放心,鶴兒是個胸懷帷幄的。”
雲堅一副淡然的模樣,將雲密激得多說了不少,雲密只唉聲嘆氣,表情沉重,急急道:“鶴兒他若真在睦州出了事,那我們又該如何向正在陝西對敵的兄長交待啊?嫂子又多病,不輕易出院子的,何況鶴兒還是兄長的獨子,倘若......”他說到這,像是哽咽住了一般,又娓娓道:”我最近忙於禮部案牘之中,夜不歸家,竟不知道鶴兒還未到任,剛在殿中聽弟所言,他所在船可是遇上了水匪?現如今,人還沒有音信。蕭術這廝倒是恬不知恥地賊喊捉賊,水匪?那繁華富庶之地,官府對匪患早已趕盡殺絕,又是從何而來的水匪,不就是他下屬派遣的?我那侄兒,如今還不知在何處?”言畢,他又晃晃頭,冷靜道,“這事,萬萬不能給父親母親知道,父親好不容易才從那位置上退下來,終老林泉,母親也已年邁,又疼愛鶴兒。”
他又傷懷又氣急,甚至還言,“我現在要進宮面見官家,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雲堅見他如此傷懷又如此急切,也不得瞞他了,叫停青轎,將兄長引下來。
雲密下轎後,不明白自己弟弟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他急切萬分,剋制著對蕭家的怨念,背在後方的雙手極力想撇開雲堅的手,想循著路往宮裡走去,踱步了片刻,待雲堅出了聲。
過了一會,他臉色已大好,揚了揚手,示意轎攆不必跟隨於他,帶著隨侍抬腳笑著往禮部衙門去了。
兩盞茶後後,蔡豐也踏進了那個立著兩尊大石獅子的,牌匾上刻著蕭府字樣莊嚴沉厚的府邸。
他一踏進門,就瞧見一個戴著冠帽,衣著樸素,只衣上繡著的萬獸紋樣偶爾凸現的郎君迎了上來,彷彿早便在抱廈處等著,前來的郎君很是講理,先對著自己父親行了禮,又喊道,“蔡世叔,侄兒許久沒見您了。”
這人是蕭術的大兒子,蕭成。
蕭術揹著手走在前方,招待客人的活就落在蕭成身上了,蔡豐笑道,“自定賢侄,今日老夫在朝堂之間未見著你,可是身子不適,告病了?”
“蒙世叔掛念,小侄身子今日已大好,世叔你在戶部任職,可知歷來戶部吏部最為事多,小侄難得能偷得半日閑。”他狡黠一笑,又對著蔡豐道,“聽聞歸本兄去了兩浙路,可是?”
蔡豐的二孫兒,蔡易,字歸本。
蔡豐臉上微微露出驚恐之色來,但他怎麼能在小輩面前失了分寸,趕緊垂下眼簾,將眼中的情緒盡數散去,呵呵笑道,“真是瞞不過賢侄啊,老家傳書,易兒他伯公身體沉痾,快要去了,可你看老夫哪裡有閑暇時間,回不去便叫易兒替老夫走上這一趟,他不過是回趟老家。”
蕭成眼珠子左右晃動片刻,抬眼只露出一副瞭然神色,對著蔡豐點了兩下頭,“原來如此。”
他見父親已半隻腳踏進了正廳,他提快腳步往前走去,用右手招呼蔡豐步伐加快,邊走便笑著說,語氣中不帶一絲恭敬,“世叔,有什麼事大家商量著一起弄,莫因為世叔你一時的自作聰明,毀了已布好局的大半的棋,到時候,棋子也會被丟棄的,況且,世叔你要知道,天大的事落下來,還有父親和我頂在前面呢。”
醉夢樓中。
蘇以言於心中冷笑一聲。果然,這麼快便開始自找藉口,這是見她蠢笨不設防便決定從她這裡下手,討好於她了?
她順勢將洪氏拉著的那隻手的綠色繡粉荷的紗袖挽上去半截,手腕露出來的同時,那對頂級品色的玉鐲子也現了身,她將玉鐲往回帶了帶,不好意思地對著洪氏笑了笑,然後嬌羞地低下頭,“莫不是洪娘子見妾手上戴著的這兩只玉鐲子的品色不好?可是這對鐲子,這對鐲子......”她適時住了嘴。
洪氏見她嬌羞模樣,怔住片刻,手上往她腕上套的動作也停了下來,又見其手腕上玉鐲不知比自己拿出來的這個好了多少,當即落了面子,將玉鐲收回盒子裡去,對著進來的丫頭使了個眼色,等丫頭下去後,
才帶著歉意言語殷殷討好道,“哎呀,竟是妾身考慮不周了,妾身眼皮子淺,小娘子身邊的東西物件自然是頂好的,”她又將蘇以言賽雪一般的手像捧寶似的抓起,“瞧瞧,那京府真養人啊,小娘子手如柔荑,這對玉鐲子,竟看不出是何玉所制,妾身只能見這成色是頂好的,放在這睦州地界,恐怕是找不出一隻來。”
洪珠從前總以為自己穿戴皆是頂好的,那支玉鐲子她三天兩頭地央求洪氏,很久了,洪氏都未能給她,幾番推脫下來便說是給她留著作嫁妝,如今卻要拿來送給別人,她臉一下子就拉下來,陰森森看著蘇以言。
但蘇以言卻當作沒看見似的,將藕臂高高抬起,輕輕晃動,玉石碰撞,玎璫琤琤之聲在安靜的小間裡尤為動耳。
蘇以言搖晃著炫耀了許久,像是累了,才這眨了眨眼睛抿了抿朱唇道,“洪娘子真真是好眼力,這是妾表哥所蹭,妾戴在手上不少時日了,可妾也才知不久,原來這對玉鐲子是宮裡那位賞下來的。”
她這一番話出口,收獲的盡是恭維奉承之語。
鄧氏是個實心眼的,她出身比不過洪氏,夫郎也比不過她的,如今見洪氏贈送出玉鐲去討好她,自己則是暗暗後悔什麼也沒準備,但見蘇以言沒收,洪氏吃了個閉門羹,她不動聲色地撇了撇嘴,在心裡笑出了聲,又見蘇以言還炫耀起了自己身上的玉鐲,她便是知道,光物件上的東西她們的哪兒能和京府丞相府上的比,她正考慮之後應該拿什麼去討好蘇以言,就見洪氏口若懸河吹捧著蘇以言得高高在上,自己也不甘心落於她後。
知州夫人很少出門走動,也不受她們的拜帖,自然她們這些婦人與知州夫人交情少,上任通判的夫人又有個屠夫娘家,言語粗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