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富商見對方不殺不搶了,以為是孫家的名號震懾住了,他也不往後退了,站在原地,不依不饒指著水匪們罵,“搜什麼搜,這是孫家的船,孔司業的船,你們這群匪患真是膽大包天。”
為首的一箭射向他的手指,那富商立馬痛叫起來,他又搭箭,問,“船上可有姓雲的?”
蘇以言不再回頭,她只能聽見一聲接著一聲的‘咕咚’聲,心裡驚慌失措,她聽見搶劫之間的喧鬧聲,回憶起那晚被抄的蘇家,也是這樣,只是此時此刻,沒有老人小子與娘子的哭鬧聲。
她心中想著事,面露驚恐之狀,一不小心踩著一根繩子便滑了下去,雲鶴將她撈住,顧不得大防了,只半摟不摟地扶著她。
雲鶴只帶了四個侍衛,如今正在他們後面拼殺,雲鶴將她往小船上一放,就回頭了,打算往回走,蘇以言忙拉住他寬大的袖子,“七哥哥,你不同我一起走?”她見雲鶴眼裡絲毫沒有停留的意思,補充著,“我要和你一起,我害怕。”
雲鶴看見她濕漉漉充滿著渴望的眼睛,回過身來,跨步上小船後從懷裡掏出一個核桃形的口哨,輕輕吹了兩聲,那四個侍衛便悄悄往後撤去。
侍衛是老相公給的,訓練有素且武力高強,一絲一毫都未被傷到,像是在黑夜中隱匿了一般輕飄飄地落在小船上,對雲鶴行了禮,“郎君,接下來該往哪兒走?”
雲鶴指了個方向,便有侍衛拿起船槳。
“今夜貼著此船,待天明後再往這個方向。”侍衛順著雲鶴所指的方向看去,有些不解。
“前方就快到桐廬的地界了,富春江於三裡之外分開為兩支,蘭江與新安江,今兒就再走這‘大道’,走小道去建德。”他見蘇以言臉色難看,想是此番受到的驚嚇不少,尚未回魂,只將頭埋在膝上,他有點懊惱自己將表妹帶在身邊了,何況她之前在前往雲府時就被惡徒嚇著了。但若是蘇以言說不跟著他走,他心中定又會不快。
他從懷裡取去錦帕,遞給蘇以言,見蘇以言還是愣愣的,不說話,只緊緊拉著他的袖子,他只好緊緊挨著蘇以言坐下,將她已散亂的發髻輕輕扶了扶,又拍了拍她的背,像是在哄她放鬆下來一般,“順便帶表妹尋訪一位高士之遺風。”
船上孫家的富商見水匪頭子將自己的手射傷了,破口大罵,“我說你是聾了還是瞎了,你是看不見還是聽不見啊,都說了,船上都姓孫,這是孫司業的船,哪裡有什麼姓雲的?”
他已經強調了三次,對方像是在思量著,將手上的弩箭放下,下方的水匪說,“沒有。”他揮了揮手,吩咐著,“撤。”
富商見水匪已撤退得七七八八了,一面讓小廝給他處理傷口,一面坐在椅子上破口大罵著,“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這都是什麼人啊,明兒就讓孔司業報告朝廷,派官兵來把你們這群水盜老巢都端咯。”
蘇以言在雲鶴拍了拍她背時,回了神,她眼沒有掩飾中的驚恐,雲鶴看在眼裡。
她見雲鶴又幫她理了理額前的散發,壓著嘴角落下眼淚來,她抽泣著,雲鶴心亂如麻,手足無措,見眼淚滑落了她半張臉龐才只好自己拿著錦帕替她輕輕擦著淚珠兒,一旁的侍衛見狀轉過身坐在一堆眼觀鼻,鼻觀口。
她哭夠了,有點渴。
雲鶴將腰間的陶瓷扁壺取下,又將扁壺上的塞子取出來,遞給蘇以言,蘇以言伸出手,微微發抖,無法拿穩。
小船不如大船舒服,一直有些搖晃,雲鶴用手將她扶住,另一隻手拿著扁壺示意她坐穩就著自己的手喝。
蘇以言喝了水後還是不說話,悶悶的,雲鶴焦急得不行,他將蘇以言梗著的脖子往自己肩上靠了,另隻手攬著她的肩膀,輕聲哄她,“已經沒事了,靠著我睡會可好?”
蘇以言先是怔怔地往著他,然後便轉了半邊身子,將他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拿下來抱著他的手臂開始大哭起來。
雲鶴以為她是從未見過那惡徒行兇場面,真的被嚇住了,又或者是看了此場景之後又回憶起了之前在寺廟被歹人沖突了,現如今還在後怕,他也半轉了身子,另一隻手拍著她的背,聲音也放得柔和,“表妹,已經沒事了。”
蘇以言微微抬頭,臉色通紅,她見自己逮住的那團雲鶴的袖布已經被她揉皺了,上面還有水漬,是她的眼淚。
她放開那隻緊緊握著雲鶴袖子的手,又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將錦帕從袖子裡抽出來,邊抽泣邊喊,“七哥哥。”
她柔柔的聲音傳到雲鶴耳朵裡,他心裡泛起一絲絲心疼,然後他便鄭重點頭,“嗯,表妹我在。”
蘇以言又將錦帕放回來,又喊,“七哥哥。”
雲鶴未將袖子收回去,動也未動,“嗯,我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