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飛點頭,以為他是想說怎麼還沒到形雲院,回道,“路過梅林了,馬上就到了。”
待走過梅林,雲鶴未聞見那股他喜歡的氣味,突然洩了力氣,雲飛扶得有些吃力,忙將他撐到旁邊的亭子裡歇一歇,見他有些咳嗽,又從郎君腰間栓著的口袋裡拿出藥來。
卻見遠處一個燈籠緩緩而來,隱約可見是一個人影,雲飛只當是巡夜的小廝,未曾理會。
蘇以言用晚膳時分,便著了人詢問,先好問了子星,但子星不是很瞭解,便找了資歷老些的劉嬤嬤詢問,劉嬤嬤也不疑有他,只當她是見府內兩位郎君高中後有所好奇。
倒是劉嬤嬤之前在二房服侍,二房也出了探花郎,這聞喜宴會在哪個時辰結束,她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蘇以言問了這些,自然而然,她現在出現在這裡,是來偶遇雲鶴的。
她是抱著一顆忐忑之心前來的。
快走到不如之前前兒大雪時分繁茂的梅林了,但還未見著人,她有些急了,擔心是自己睡過,誤了時辰。
雖說雪已停多日了,但夜裡寒風還是冷冽,尤亭子近水,風傷麵皮,蘇以言一手握著六轉琉璃燈籠柄,一手拉起鬥篷將臉掩好。
她是待院裡的丫頭睡熟了,自己偷偷溜出來的。
她為圖便利,未拿暖手爐,此時手指尖冰涼,她哈了一口氣,看見前方水中之亭好像有人,會是表哥嗎,她想。
待走近些,看見是兩個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她心下定了,是表哥。
忙快步走上去,做驚訝狀,喚道,“七哥哥,雲飛。”
雲飛聽見聲音,轉身,見著是蘇以言,忙行禮,“小娘子。”
蘇以言對著雲鶴行了禮,雖雲鶴現在頭暈目眩,但眼神還是清明,他見著來人很是眼熟,腦中有些思緒卻再也提不起來,直到聽見來人喚了一聲‘七哥哥’,他才了了,這是他表妹。
他顫顫巍巍起身來,身形不穩,往邊上歪了歪,待雲飛將他支住,他藉著力氣理了理衣袍,端正了官家賞賜的狀元帽,一把摸著了王翰簪在帽子上的花,愣了片刻,反應了過來這是什麼後才對著蘇以言行禮,“表妹。”
蘇以言見他除了身形踉蹌以外,完全不像一個醉酒之人,只當他是酒醒了,待雲鶴坐下後,她將琉璃燈籠交給雲飛後也上前去,坐在雲鶴身旁,歪著頭問,“七哥哥,你酒可醒了?可否給阿南講講今日聞喜宴趣事?”
一股梅香又撲鼻而來,雲鶴呼吸一滯,聽她出聲,抬眼看她,仔細分辨著,緩緩道,“酒尚還未醒,你想聽聞喜宴趣事?”
他做出一副思考狀,閉了閉眼,像是費了很大力氣一般才說:“今夜恭維之聲聽了不少,只有官家親賜禦詩一首深入我心。”
說完,他摸了摸帽子上的花,摘下一朵來,蘇以言不明所以,眨了眨眸子,聽他如同青玉墜地般的聲音遲遲道來,“這花乃是官家所賜,表妹,這是我贈你的一枝春。”
蘇以言周身微震,天地之大,萬物停滯,她眼裡只剩下了那個手心裡握著花遞給她的少年。她心跳得極快,眼裡微微有些濕潤,手指不知是凍得還是什麼的,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著,並未伸手去接。
雲鶴見她不接,以為她是不喜,未收回手,只用另一隻手撫著袖子,湖風從亭子裡穿堂而過,她透著燈光見雲鶴手泛著紅色,耳邊又傳來他解釋的聲音,“這花只經了王世羽和我的手,本就是我準備帶回給你的,誰料得,王世羽往我帽子上簪了,在瓊林苑裡,我也不能取下。”
蘇以言很少聽雲鶴用如此語氣說話,她覺察到了,雲鶴醉後那並不明顯的不同,她只“嗯”了一聲。
雲鶴見她鬥篷被風吹落,但她還是不伸手來接,似是有些急了,將花柄往自己這方一放,用手輕輕捏起,見她未帶發飾,便想將那朵紅色絹花往她頭上簪去。
蘇以言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她想起那日雲鶴也是如這般將鬥篷讓於她。雲鶴靠近過來,她聞見他用了她所贈的香,清爽的竹香中含了不到一成梅花的暗香,其中還夾雜著今日宴會上的淳酒之香,三者結合起來更顯得清冽。她突地意識到雲鶴離她很近之後,臉一下變得通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雲鶴將花簪在蘇以言烏黑鬢發上,又替蘇以言理了理鬥篷,才脫力般落下手去,歇著了,今日他實是累極。
蘇以言低下頭,臉色通紅如同雲鶴醉了酒一般,“謝謝七哥哥。阿南很是喜歡。”
她抬起眼簾,見雲鶴眼神不似之前那般清明,想是累了,她本想乘著雲鶴醉酒之後,在他迷迷糊糊時討要一份承諾,可見目前這情形她也說不出口了。
雲鶴醉酒了將諸事都拋之腦後,但雲飛還是清醒的,他見蘇以言坐在雲鶴身邊同雲鶴講話,此等情形,他有眼力見地忙將燈籠掛好後,站在亭子外圍——望風,他想,明日待郎君清醒之後定要向郎君討賞。
直到蘇以言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