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不敢,陛下體察民隱,任賢用能,蕭相又以百姓心為心,自是撐得起家國。”雲原低著頭,似是累極了,他將放於袖中的手拿出,將頭上的烏紗帽悠悠摘下,又緩緩下跪,“擢黜之恩皆出於君上,臣請陛下準臣所請。”
“你這話言不由衷,罪臣前應天府知府柯芹是否是你向朕舉薦的,如何說出擢黜均出自朕這類的話?”
皇帝將奏呈往桌上一甩,起居注嚇了一跳,便見皇帝已雙手平攤,似做無奈之舉。
聽聞雲原說話又狠狠將眉目斂下,雙手握著桌椅上扶手,暗暗用力,青筋暴現。
“臣推舉罪臣柯芹,不為他是臣之門生,只為他在應天府上不辜陛下之恩,下能定黎民之生,如今罪臣柯芹因事入獄,臣為之心痛。”雲原將身子抬起,直視著皇帝所面桌腳之下,又緩緩道,“故臣識人不清,舉人不賢,請陛下革去臣職。”
一時間兩人僵持,天光漸漸透進殿內,澄色透明。
皇帝抬起身子,往前一傾,眼神盯著地上涼石伴著碎珠片,像是心中怒氣已消失不見,不帶怒氣道,“柯芹之事,不再議,他是否為賢,是否有罪,朕心裡自是清楚。”
“快請起來吧,老師。”
雲原行動滯緩,他用手撐起旁的凳子,地上濕滑,凳子打漂,他腿一彎,又撲趴跪倒在了地上。
皇帝只見他老邁面容已呈灰白之狀,忙起身又喊道,“來人。”
陳讀一直在門上侯著,聽見皇帝喚,立馬推了門,“陛下,可是有何吩咐?”
“喚個腿腳麻利的奴才去喚太醫來,要快,陳讀,你和朕一起將老師扶進偏殿。”
“陛下,你千金之體,這些事奴才們來做便是了,”陳讀利落將雲原扶起上身,雲原並沒有完全失去意識,他只輕輕擺擺手,張開嘴唇,吐句如字,“陛下…雲家非有不臣之心…只是臣這身子…實是…不行。”
皇帝沉思一瞬,點點頭,“朕準了,老師回府好好將養著身體。”
皇帝站起身來,將拇指上的玉戒轉了兩轉,微微眯眼,才開口道,“陳讀,扶老師去偏殿,讓太醫看了後,開兩副藥,再好生送回雲府,隨便將朕庫裡那顆千年靈芝賜與老師。”
雲原將眼皮耷拉下來,由於倒地被蹭得有些騷亂的頭發隨著皇帝所說言語帶起的風而飛舞,他欲叩頭,皇帝卻攔下了,“臣謝陛下賞賜。”
雲原被送回到府上時,午時已到。
一大家子人未用午膳,均在門外等候。
老夫人左邊站著雲鶴,她先是將雲鶴的手牽起,又將右手邊的蘇以言的手包在自己手裡,安撫拍拍,“宮裡太醫傳出訊息來你外祖父無甚大礙,不必擔心。”
蘇以言的手觸碰到了雲鶴的,她將手從老夫人手裡抽出,才眨眨眼,微微抿著唇,心裡緊張,小臉發紅,“嗯,之前傳來訊息說外翁在宮中暈倒,可嚇了我一跳。現在聽外婆你這樣說,阿南便是放心了。”
她微微別著頭,藉著看老夫人的餘光瞟向雲鶴,卻見他目光正對官道,臉色如舊。
心裡暗暗失落。
“你二姐姐都病了,阿南你啊,自己身體也不好,就別陪老太婆在這裡吹風了。”
“婆婆,你偏心,你怎麼不說讓阿珴回去呢?”雲今珴嘟起嘴,將老夫人的手牽起搖晃,撒嬌道。
“你個古靈精,看你活潑那樣。”
直到一個做內侍打扮的人從轉角處出現,眾人之中沉寂的氣氛才稍稍好些。
雲介站於雲鶴身邊,低語自言,“翁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