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她聽見後面這一席話,卻已無法思考,她手上將採買好的物件抓著死死的,微微發著抖,她想去拉小娘子離開,但雙手不聽使喚,雙腿也軟如棉絮。
對於長期生活在內閣的女子而言,這些東西無異於比話本裡鬼怪之說更令人恐懼。
還沒等蘇以言思緒完全,圍觀人群裡自然也有人發現了軀體不完整,帶著驚訝忙出聲道,“那不是還差兩只胳膊,兩隻手?況且,最近也沒有聽說哪家有人失蹤。”
小道士他卻也未答,像是在敘述親身經歷一般,又有些顛三倒四道,“目擊人便在此等著大蟲離去半刻,也未見有除他以外的其他人出現。
很自然是見大蟲離開時,軀體便是做這模樣擺放,但當時,軀體尚未完整,不僅缺了胳膊和手,還缺了腳。
待報了官回來後,他又趁著官府未派人馬前,大著膽子偷偷上了京郊山上。
卻見,不知何時腳已經擺放了上去,這會,他可被嚇住了,以為見鬼了。忙轉身,蹬著麻木的腿往下山路上跑去,踩著未化完全的雪籽,一下子滑了下去,他死死抓緊了一根枯樹枝,忙蹬腳大聲喊叫幾聲。這次,你們猜他看見了什麼?
他的下方成堆的竟全是屍體,大大小小的,一疊又一疊,他不識字,但見那樣,應是堆成幾個字的模樣,瞳孔震顫,面上惶恐之色深不見底。”
“什麼字,你快說啊?”
“然後呢?”書生說話。
周圍人群顯然是被他所說的東西吸引住了,七嘴八舌討論著,又有的人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開口催促他趕緊講下去。
“自然是遇上了小道我,小道我聽見有人的聲音,扒開枯枝草叢一看,見他已駭得躺在荊棘叢裡有氣進沒氣出了,嘴裡吐著白沫,眼睛只現白仁,手腳抽搐亂動,”他將酒博士端上來的酒一飲而盡,滿足的喟嘆了一聲,又才娓娓道,“幸好遇上的是我,我將他拖出來,可巧,我的酒葫蘆裡有酒,我給他驅了邪,將我這一葫蘆好酒半數用在了他的身上,他這才慢慢好轉。”
“那些個字,你可看見了?”那個書生又不經意地問,還從袖子裡掏出來了銀錢,放在他的面前。
小道士見銀錢也不為所動,眼裡還是同之前一般的情緒,也還就著那個姿態,腿抖上一抖,將蠶豆一顆顆扔著嘴裡,用牙齒嚼出咕吱咕吱響聲,才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哦?小道士我呢,也是不識字的,但我識數,我數了數,好像是七個。”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粗糙的手,比了一個“七”,又數著數,將豆子往嘴裡丟去,剛好七個。
他想起那場景有些發怵,對他而言,明明喝著熱酒,渾身不冷,卻還是緊著自己打了個小哆嗦。
酒喝完了,他嚥下一口唾沫,才繼續道,“後來,官府的人來了,我便和那人一起下山了。”
周圍又有人質疑道,“那你是何時見著天府尹的?”
“我不是都說了官府來了人,先是來了一個頭頂厚厚一層層紗布的,又是來了一個帶著十數官吏的,還簇擁著一個紫色官服的人。
小道士我自是不認識那些個達官貴人的,但有人見我和我救回的這人便走過來詢問,‘報了案還回現場作甚’,那個官差又讓旁的小吏扶著我和那人下了山。
小道士我在下山路上才聽我救的這人說道,過來問話的是劉兵曹,那個穿紫衣的便是天府尹,還有一個看起來也是個官吏模樣的,姓什麼我忘了。那個劉兵曹,你們是沒見過,不知道他把著刀,往那兒一站,那叫一個氣派。”
那書生接話道,“這麼說,真有此事?”
一人接著一人的大步走過來,四處張貼佈告,又開始一遍遍喝道,“清道清道,都巡檢辦事,閑雜人等均退下。”
那小道士站在凳子上越過人群一看,立馬高聲道,“另一個帶頭的就是他。”
他指著站在路中央,把這軍器的領頭之人。
正是之前負責將災民送至府衙的時信。
時信見有書生模樣的往貼榜欄去了,民眾雖往兩邊散去,但也並未怎麼理會。
他只得提起小吏未張貼完全的一張告示,舉上頭頂,大聲喊道,“乙卯年正月二十五日,開封府京郊現命案,至今為止尚未排查出是何人,望京府各家戶鎖好門窗,無事不要外出。若有線索者,或是認為可疑之人,前往府衙告知檢舉,判有價值者,可領二十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