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死不了，不如試試。
她輕咳一聲，忽道：“城主，我願意用我命，來換扶風之命。”
此話一出，關承愣住，林扶風也愣住。
她瘋了不成？此行與她無關，她非要跟隨，已是不小恩情，這時又要……
他咬牙：“不可！”
他林扶風，生平最怕欠人情，同宗門，他已拖累顧師兄，怎能連入門沒多久的小師妹都因他而喪命呢？！
關承心中更為喜悅，他最喜歡這種感情至深的戲碼，即便這女子要一命換一命又如何？總歸他也要殺了這少年的，看他們因此痛哭流涕，被他像猴一樣耍，真真甚是有趣！
仙尊輕聲：“小棲不必。”
雲棲自然知道，按照仙尊實力，那全場都不夠他霍霍。可她要的，又不是如此。
她隔著重重濃夜，朝林扶風揚起個笑來：“林師兄，認識你，真是我最幸運的事情！”
她輕輕拽拽仙尊衣角：“仙尊，日後，定要諸事皆歡欣，否則，我可不會放過你。”
說罷，她忽地取出空間法袋拔出劍。這劍是來皓都之前顧懷安給她的，劍身漆黑鋒利，想來也不會太痛，她這麼想，也這麼做了。
脖頸間甚是清涼，似乎有什麼揮灑而出，她視線很是模糊，遠處更是朦朦朧朧。可她看到林扶風呆在原地一動不動，素來冷峻的面容好似定住，眼眶發紅；她也看了眼不染纖塵的仙尊，那飄搖白衣上沾染了她的血跡，像是朵朵綻放的梅花，有什麼點點在他眼眶中閃爍。
仙尊眨眨眼，濺在他面上的血還殘存著她的溫熱，他擦擦臉，覺得有什麼濕漉漉的，但那不重要了。
他頭並未抬起，關家修士忽覺身體異樣，背後堅硬，身軀扁圓，四肢縮短，周身面板堅厚無比，他們變成了烏龜，卻保留著人的思維，互相看著身邊的同伴的詭異模樣，叫要放聲尖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嘩嘩嘩。是皓都數百萬百姓們的上山之聲，他們發現了極為寶貴之物，幾百人搶奪一隻大龜，將尚有意識的龜生嚼慢嚥，連殼都掰碎了，滿嘴龜血，將這山路盡數染紅。
“關家哪去了？”
“不知道，但總算輪到我們吃龜神仙了哈哈哈哈……”
仙尊抱著懷中的少女，心中疼得發狠。他望了眼石階處站在發狂城民和滿地鮮血中的少年，忽然湧出無限惡意。
若不是他，小棲不會死。
若不是他……若不是……
可他的命是小棲換來的，她這般在意他，若是就這麼令他去死，實在太過便宜。
他冷聲，一字一句，隨風而來。
“我詛咒你，飽受無邊折磨，不論我身在何處，不論生死輪回，直到，小棲不再追隨你。”
詛咒無解，他的小棲已經死了，又有不再追隨一說呢……
剎那間，林扶風覺一陣黑風而來，呼嘯猛然灌入他的額間，腦中幾乎痛徹心扉，無法思考。
仙尊抱著少女起身，她的血越溢越多，直到將他周身染濕。
他覺得，他也不想就此茍且了。
白衣染血，由此通紅，他將少女手中緊緊攥的劍握住，慢慢插入自己胸口。接著，他抱著她，坐於石階之上，看一輪紅日而出。
仙人化鬼，厲鬼成魔，為破天之事。
皓都至此困於千萬年前，陷入無邊輪回，外界再無法幹擾。神明墮落，凡是許願，皆受詛咒。
顧懷安立於江邊，一縷透明，三抹鮮紅，自萬裡而來，落入掌中。略一凝神，他緩緩睜眼，眼中一片猩紅，修為飛速躍升，呼吸之間，極遠處，那無邊水地中的皓都，那座困於萬年前之城，瞬時化為齏粉。
她所附身之物，便是他日後所需的魄，只是，需要沾染她的鮮血。玉佩由她親手製成，詭鏡應聲而碎，斬玉劍飛馳而來，落於他之手。一魂三魄，皆已尋得。
三魂獨立存在，彼此之間，記憶並不共存，可感情不是，這便是為何，他那名為“渡厄仙尊”的過去一魂，會對小棲傾心。
他愛她，那麼他的過去也是，又因得過去愛她，那如今也是。
輪迴向來是閉環。
只是，他心中堵得難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