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姜顏林還是感到說不出來的失望。
卻並非針對某一個具體的人。
姜顏林有時候會想,表姐這一輩子,真的有過她自己的追求嗎?
小學時,要是不好好做飯洗碗,洗衣服打掃衛生,表叔就會對她棍棒伺候,打到她再也不敢偷懶為止。
升學考試的時候,她沒考上本地最好的學校,也險些被表叔送去複讀一年,直到她研究生考上了一個更好的學校,才讓表叔感到滿意。
她一路都成長在“別人家的小孩”的路上,但這是她的榮耀,還是她的傷疤呢?
姜顏林最替她感到開心的,就是她考上研究生的那一次,以為開拓了眼界和思想的人,也許不會再甘願做個提線木偶。
但結果還是一樣。
姜顏林很少去想這些事情,因為沒有答案。
她不是表姐,不會知道對方的人生究竟是什麼樣,這些事情從來都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但姜顏林不喜歡這樣的人生,所以選擇了不接觸,不參與,不幹涉。
只是會在聽聞表姐結婚、生孩子的時候,生出一點不真實的感覺。
——自己都還活在年少心性的任性裡,同齡的人卻已經進入了人生的後半階段。
從“別人的女兒”,成為了“別人的妻子”,“別人的母親”。
這中間,是否有過一秒鐘,是她自己?
姜顏林得不到答案,也不會主觀臆斷他人的人生是否很不堪。
反正活在這世上的人,大多連苦中作樂都得拼盡全力。
而她也只有餘力顧好自己,顧好身邊的寥寥無幾的人。
母親在徹底接受姜顏林不婚不育的決定之前,難得憂愁地問了她一句:“要是我不在了,你身邊連個不會離開你的人都沒有,又該怎麼辦?”
姜顏林卻笑著問她:
“我們都是一個人來到世上,又一個人離開的,不是嗎?”
從一開始,活著就是一件孤獨的事情。
這世上怎麼能強求永遠呢。
婚姻也並非是繫結一個人在身邊,到死為止都不能離開的手段。
那一條法律,那一枚彷彿枷鎖般的戒指,都阻擋不了真正下定決心要毀約的人。
與其將終其一生都解決不了的難題,寄希望在另一個擁有自我意識的個體身上,倒不如早一些學著與孤獨作伴。
人會來,就會離開。
唯有走過的路,與要去往的地方,是看得見也抓得住的一張張時光相片。
“但我還是希望,你能有一個愛你的人陪在你身邊,生病了能給你倒一杯水,難過了能聽你說兩句話。”
最後,母親對她說了這短短的幾句話。
姜顏林想,她從來都不否定這樣的美好。
她甚至也不再畏懼拿起之後,又再一次失去。
得之我幸,失之亦從容。
——只是茫茫人海,漫長的生命中,這早已不是她唯一的追求。
“姜顏林,晚上吃什麼?”
坐在懶人沙發上的人伸了個懶腰,落地窗外已經是晚霞的餘暉,點點陽光灑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