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到最激烈的時候,姜顏林甚至會面無表情地拿起菜刀,橫在自己的脖子上,以這樣的極端方式為自己爭取自由。
那之後,母親對她失望的同時,也不再幹涉她的任何決定。
直到一年後,姜顏林拿賺到的錢給家裡換了新的冰箱,雙開門,很漂亮的顏色,替換了那一臺堅持十年已久的老冰箱。
母親才終於肯承認,她有為自己的人生負責的能力。
姜顏林不曾怨過那幾年的不被理解。
她們是活在不同時代的兩代人,這個社會發展得太快,已經將那些追不上時代變遷的人拋在原地,殘酷而無可奈何地快速前進。
姜顏林無數次去教母親怎麼使用最新的智慧手機,怎麼用軟體打車、訂酒店,怎麼用購物軟體買東西。
她也無數次陪外婆去銀行,去醫院,去種種繁瑣的地方處理事務。
有時候也不耐煩,對母親連截圖功能都要敲門問她的惰性思維感到疲憊,忍不住說一句:“你不自己好好學會,以後我不在你身邊怎麼辦?”
說完,又無聲地感到懊悔。
姜顏林沒有在那樣的時代掙紮過,不明白一分錢掰成兩分錢來用的難處,也不明白打工吃苦對人的淬煉有什麼絕對性幫助。
但過去的篇章早已沉澱為歷史,她努力存活在自己的時代的同時,唯一能做的,也不過是努力拽上那個被時代拋棄的人,一路前行。
每當有空坐下談心,姜顏林都不介意與母親分享所有的事情。
她的工作,她的計劃,她的想法,她的思考角度。
就連曾經深愛過的人,姜顏林也毫不避諱地當作故事講給她聽。
起初母親也很難接受姜顏林喜歡女人這件事,但姜顏林從來都是離經叛道的佼佼者,母親的反應倒也不那麼激烈,只讓她別往外面說,給自己引來非議。
姜顏林其實不在意親朋好友對自己的看法。
朋友都會理解她,親戚則是不由她選擇的某種連結關系,她沒有那麼在乎。
姜顏林就這樣一意孤行地活著,任性了十年。
在她堅持不懈的潛移默化之下,那個被時代拋棄的人也終於肯主動邁開腳步,慢慢地往前走。
她會對姜顏林說:“再給我一次機會的話,我這輩子絕對不會再結婚生子。”
她也會在事後偷偷告訴姜顏林:“你表叔老想給你說媒,都被我擋了回去,我說我閨女心裡只有事業,不想這些。”
甚至在姜顏林告訴她又一個已經結束的故事時,她還會取笑一句:
“你對這些女孩這麼好,倒像個體貼的男孩子。”
母親的思維方式難以徹底轉變,但姜顏林已經很知足。
那些年幼時的激烈碰撞已經泛黃,愛她的人,從未計較過曾經的受傷。
姜顏林也想過,自己是不是過於利己,為了所謂的自由扔下了太多太多。
但她無法學會向現實低頭。
所以便倚仗著那份毫無保留的偏愛,繼續走向一意孤行的道路。
在長久的孤獨來臨之前,她就已經學會享受孤獨。
但在這條孤獨的路上,也可以偶爾休息一下。
“裴挽意。”
姜顏林坐在沙發上,側頭看向她。
“嗯?”
正在手機上下單的人應了一聲。
姜顏林笑了笑,說:
“要不要去看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