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玖緊張地說:“是,我買來送給她。”
“你們感情這樣好呀。”趙流螢笑了笑,直言不諱地問陳姝野,“可是你為什麼會把她送你的擺件放在這麼顯眼的地方,和周圍的色調都不搭的。”
陳姝野正在整理工具,頭也不抬地回答:“因為我很喜歡。”
陶玖下意識在心裡問了一句,你是喜歡它還是喜歡我?但她還是識趣地沒有說出口,其實前些日子幾乎已經敢確定她們之間有些不一樣的曖昧情愫,但是今天陶玖又不知道該怎樣想了。
從店裡出來時天空灰濛濛的,狂風大作,雲朵都被吹散成絮狀,沿路是繁華又熱鬧的市井氣息,正好趕上晚高峰。趙流螢的興致還在自己的紋身上,拍了好幾張照片。
“這些線條會凸起來嗎?”趙流螢歪著頭問。
陶玖眼眶被風吹得有些幹澀:“可能都不一樣吧。我有疤痕體質會稍微鼓一點,我睡不著時會喜歡摸那裡的面板。”
她們邊聊天邊往地鐵站走,突然陶玖手機傳來了一陣電話鈴聲。
“我媽媽的電話。”她向趙流螢解釋了句,按下接聽鍵。
薄如蟬翼的陽光灑在人行道上,剛在鐘祈家吃過豐盛的午飯,陶玖牽著媽媽往地鐵站走。
“就這麼幾步路有什麼好送的,”到了地鐵站口,媽媽輕輕松開她的手,“趕緊回學校去吧。”
陶玖無奈地嘆了口氣:“媽,我回學校也要坐地鐵呀。”
氣氛有些尷尬,媽媽又把陶玖的手重新牽住,打圓場似的笑了兩聲:“哈哈,我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但我們是反方向的,對吧。”
不提還好,一提起來陶玖的鼻子又有點酸溜溜。她和媽媽已經很久沒像一對普通母女這樣有親密又溫馨的時光了,還好自己搬到學校,距離産生美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等你回學校了,發微信來講一聲,報平安知不知道?”剛才還催她走的人現在又絮絮叨叨地囑咐,陶玖乖乖答應。突然,媽媽像是想起了什麼,左右看了看發現沒人注意這邊,才壓低聲音問陶玖:“你每個月例假來得都正不正常?”
“媽,”陶玖一驚,也小聲地說,“你問這個幹什麼?我都正常的。”
“那就好。你自己要注意身體,媽媽單位有個很年輕的小姑娘都被查出來有問題,還好人家自己及時發現去醫院看了。你知道她怎麼發現的嗎?就是看這個月經啊我和你說,規不規律,痛不痛,顏色啊什麼的,你都要注意著。別以為你不和男人交往就一定不會有事……”媽媽的喋喋不休像是被切斷一樣突兀地停下了。
陶玖看向她,眼睛像是黑白分明的棋盤般清明,帶著一點驚訝,一點期待。
媽媽動了動嘴唇,最後輕輕笑了,面容寧靜又鬆弛。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她們之間從未有過天地毀滅般勢不兩立的對峙時刻。
“哎呀,現在媽媽也想開了。女孩子也很好,兩個女生在一起,”媽媽笑了笑,“聽著就很好,是不是?”
人潮擁擠的地鐵站,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左右是面無表情行色匆匆的人群。陶玖感覺像是聽到了自己的靈魂一點一點碎裂出縫隙的聲音,那些縫隙裂開的瞬間就被洶湧的愛灌滿了,無數的愛包裹住她。
陶玖就在這樣的一句話裡丟盔棄甲般低下頭,眼睛越來越紅,眼淚也不聽使喚地一滴滴往下掉,最後她雙手捂住臉哆嗦著嗚嗚地小聲抽泣起來。
她感覺自己像是被硬生生撕掉一樣,從那團烏雲裡出來了。
媽媽等著陶玖漸漸平靜才拍了拍她的後背:“行了,以後開開心心的就好,有時間多回家,離得也不遠。”
“嗯。”陶玖帶著鼻音應了一聲。
她目送著媽媽上了地鐵才走到對面,等著自己的那班。她拿出手機來想和陳姝野說什麼,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最後只打了一行字“我今天很開心”。
陳姝野回她:“開心就好。”
——陶玖不知道,陳姝野在看到這六個字之後立刻在心裡說了一句,你去死吧。
一股巨大的悲涼從身體裡湧上來,陳姝野不得不向上扯了扯厚毛毯抵禦這種寒意的侵襲。她有氣無力地蜷縮在躺椅裡,像是被層層花瓣包裹下的嬌嫩的花蕊,卻散發著一股香煙和酒精交織的腐爛氣息。
陶玖的媽媽剛坐上地鐵就接到了鐘祈打來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