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身體又不舒服嗎?”陳姝野緊張地注視著她。
於觀和神色凝重,她身後不遠處是人行道上的紅綠燈,正一跳一跳地閃動著刺眼的光。萬籟無聲,於觀和像是從牙縫裡緩慢擠出了兩個字:“陶玖。”
像是剎那間狂風大作,太陽被翻滾攪動的雲朵遮住,殘光像是浮動的淤血。四周變得很安靜,陳姝野今天噴了香水,是淡淡的留蘭香味道,於觀和想自己每次很緊張時感官都會變得比平時更敏感。
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
“你認識她。”陳姝野不明所以,卻沒來由感到一陣心慌。
像是地震一樣的感覺,該怎麼才能描述此刻她心裡的翻天覆地。於觀和掌心微微沁出了細汗,眼神變得晦暗不明,她搖搖頭:“先打車吧,等會兒到了你店裡我再說。”
夜色頹唐,淩晨三點,密不透風的黑暗裡,陳姝野穿著絲綢睡裙坐在米白色的單人沙發上,桌前的煙灰缸已經插滿了熄滅的煙蒂。她很少回自己家,這裡空曠又冷清,她不喜歡。可是今晚有特殊的事——地板上散亂地鋪著幾張合影,因為年歲久遠邊角處微微泛黃。
她的神情滄桑得像是獨自穿行過冰原荒野走了很久沒有休息的人,靜謐的夜色也絲毫無法撫平她的躁動。就算此時置身大雪覆蓋下的森林,也無法讓她有一時一刻的寧靜。
窗外漆黑一片,路燈已經熄滅了,只有高樓上的導航燈依然閃爍,像是燃著的煙頭上時不時吸出一點火星。
陳姝野摁亮手機螢幕,剛解鎖映入眼簾的就是她和陶玖聊天的頁面,是她發了最後一條訊息。
“晚安,好好睡覺。”
語氣親暱體貼得像是無微不至的戀人。——這個比喻很好,她正準備扮演這樣的角色。
月亮懸在她頭頂,像是檸檬味的軟糖。陳姝野輕輕笑了,眼睛卻如同寂靜的落雪夜沒有一點溫度。惡意破土而出後,不可名狀的悲傷像是黑色的黏稠瀝青從她的身體汩汩流出,蔓延到潔白的地板,觸手般伸展向四面八方。
十月以後進入了初秋,寡淡的季節。灰濛濛的天空,風總是蕭瑟又悽涼。
生活繼續以平穩的節奏向前推進,日子一天一天流淌過去,看上去沒有發生過什麼變化。
鐘祈依舊忙碌於工作,時不時被甲方複雜的需求搞得焦頭爛額。她沒有注意到蔣怡看起來心情一天比一天好,望向自己的目光中也總是帶著幸災樂禍的得意和挑釁,像是在比賽中贏到最後的獲勝者正在用陰冷又偽善的眼神看落敗的敵人。
周方展越來越少在咖啡廳裡工作,他總是在晚高峰時急匆匆地離開店裡駕駛上逆著車流的方向。夕陽在落地窗外搖搖欲墜,店裡穿著漂亮圍裙的小姑娘們聚在一起嘰嘰喳喳地八卦偷笑,說他這是去接老闆娘下班了,真是好男人。
陶玖重複著單調的校園生活,生活裡唯一稍稍帶來驚喜的一抹亮色是陳姝野頻繁地約她出來,她們逛遍了這座城市所有的遊樂場、水族館,還去動物園看了熊貓。陶玖感覺自己像是泡在蜜糖罐子裡,生活好得甚至有些不真實。
至於陳姝野——這段時間於觀和看向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危險的定時炸彈。每次和她在一起於觀和就變得憂心忡忡,好像站在黑暗洞xue前,裡面隨時可能飛出無數只猙獰的蝙蝠。
但她沒辦法留在這裡做善後的人,於觀和的學校在幾座山外的城市。臨走前她最後對陳姝野說的一句話是:“你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