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便如臨大敵般拿出潔白的絹絲替她沾拭。
雍容華貴的婦人一邊接受婢女服侍,一邊悠然道,“海棠花高雅,美人櫻卻豔俗,兩者實不該同流合汙,”說完她過回頭,看著畢諾微微一笑,“畢女郎以為呢?”
銀杏的落葉迎著風飄落,女郎眸光如秋季的天空一樣高朗。
“娘娘不知,海棠花又名斷腸草,而美人櫻,在民間卻又有幸福和美之意。可見,高雅與豔俗,也只是人賦予它們的意義,並非它們的本質。”
楊皇後搖頭輕笑,“早就聽說畢女郎才貌雙絕,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娘娘過譽。”她盡管這麼說,但神色坦然,看不出謙虛或得意。
雲淡如風,可稱賢媛,或許還不止於此,如今洛陽最頂級名士圈裡也有她的姓名。
楊氏情緒複雜地收回了目光,花園裡重新響起了修剪花草的咔嚓聲。
她年輕時,作為於世聞名的楊氏嫡女,也曾渴望成為這樣的人。
但後來,她嫁進了皇室。
她猜測過自己夫君許多,或許是聞名於世的清流,或許是放曠不羈的狂士,卻唯獨沒有想過是好色無能的司徒刑。
不過……這也不錯。
為了家族永立巔峰,她覺得自己做的是值得的。
所以,同樣的——
“未來的晉國,正是需要你這樣的主母。”她說出這樣的話,她相信沒人能夠拒絕。
這許諾分量很重,以至於空氣中都落針可聞起來。
華林園並不是一個完全封閉的場所,周圍侍奉的人很多。
但楊皇後就這樣,一邊剪花,一邊說道。
是全然不介意,又或許是有意。
畢諾沉默。
楊皇後也不需要她回答。總之,她是志在必得。
“幾日後楊氏有宴,是瑾之的及冠禮,宴會帖子你叔父一家應當也收到了,屆時你們一起,早些時候到。”
畢氏本是不夠格進入他們這樣頂級世家的邀請名單。
但現在,楊氏顯然有提拔他們的意思。
“至於主傅這個職務,我便替你辭了。你若喜歡教授,等生下皇子,自然有你教的時候。”眼前的海棠修剪完畢,楊皇後的目光又落到旁邊的金茶花上。
“‘主傅’乃公主屬臣,此事恐怕還需告知她。”畢諾聲音淡淡,聽不出態度。
原本悠閑的楊皇後,聽到‘公主’兩字,像是被什麼東西惡心到了般,皺了皺眉後,又緩了表情,“不必,她馬上也沒精力顧及你了。”
這話倒是別有意味。
畢諾掃了眼周圍林立的侍從,不再多言,行禮退下了。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花園小道,楊皇後放下了花剪,意興闌珊對旁邊侍女道,“瑾之及冠,也是時候該入朝,幫太子了吧。”
侍女小心扶著她的手,應和道,“郎主應該也有這個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