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敘這次想得倒是長遠,又如此面面俱到,秀蓀覺得心安了大半。
忽想起很久以前,皇祖母決定將她許給柯璁時說的話,男人太厲害了,不太好。
後來她也拿這話勸過柯敏,能力這件事是把雙刃劍,那男人越是厲害,刃口也就越鋒利,當他和你一條心的是時候,你自然能所向披靡、天下無敵,而當他另有打算之時,你就只剩引頸就戮的份兒了。
這道理柯敏也明白,可她毒已入心,縱然清楚地看見面前是個火坑,也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
用她自己的話說,我不下去淌一淌,總不會甘心,有朝一日絕望了,也就消停了。
可見柯敏對這段婚姻的預期也不見得樂觀,她那麼聰明,怎麼會不瞭解陳敘,只不過喜歡過了頭,什麼也顧不上了。
結果也不出所料,陳敘並不關心柯敏所想,他才不管自己的母親怎麼聯合家裡的親眷作踐柯敏,他只想耳根清淨,是以,所有的委屈和憤懣只能柯敏自己嚥下,還沒法鬧出來,因為她鬧了出來,陳敘會不高興。
柯敏是何等剛烈之人,很快就決定不再忍受,雷霆反擊。不讓她好過,誰也別想好過,她堅信陳家不敢休妻,那麼她只要耗死家裡那老妖婆,她就勝利了。最初得到陳敘真心的夢想,也只好暫時妥協成了先佔住正妻的位子。
唉。
至親至疏夫妻,可琴瑟和鳴,也可同床異夢。
而閨女卻不同,骨肉相連,血濃於水。不可斷絕。
陳敘只要沒喪盡天良,就不可能看著人糟踐自己的親生閨女。
如今看來,他還是有那麼一絲絲良心的。
只要陳敘肯上心,必然會周密安排,靈卉的將來也就必然有保障了。她只要暗中幫襯,好好教導靈卉即可。
沒想到陳敘這一番用心的安排無心插柳,帶來了一件附加的益處。
上巳節剛過。江浦縣城內爆發了瘟疫。要是靈卉在城裡,豈不急死人。
江浦縣城依山而建,最早夯土築城。城垣十分簡陋。而浦口地區雨量時大時小,豐水期和枯水期差距甚大。
前朝某一年,“大雨,水驟漲。江溢,街衢可通舟楫。民廬漂沒者甚眾。”又一年,“大雨,縣城水深三尺。”類似的記載,屢見縣誌。
仇知縣的前任孔知縣曾開挖護城河。連通長江,城內汙水總有個排放的去處。而城內家家戶戶的排水卻沒有個規整的辦法,像褚家這樣的大戶。自挖暗渠連通城外護城河,而百千小戶無錢如此大興土木。臨近主幹道的街巷還好,而巷弄深處的黃鱔溝、虎家塘等地則長年臭水肆意。
陽春三月,萬物復甦,暖風和煦,也加速了蠅蟲滋生,瘟疫也就此傳播開來。
縣衙剛收到有人得瘟疫的通報,不出三天就有人病死,小兒身體羸弱,最易染疾,一時家家戶戶如驚弓之鳥。
陳敘頓時忙得腳不沾地,一邊寫奏報,一邊安排人手處理深埋屍體,又一邊組織浦口地區的藥鋪醫館行動起來先行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