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筆灰沉降軌跡
黎寂榆的指尖劃過亞克力玻璃時，虎鯨的鳴叫正透過水體震顫他的腕骨。商遲意的白大褂被幽藍水光染成深海色，醫用腕錶的藍光在觀測手冊上投下跳動的頻譜，像一串逃逸出實驗室的心跳密碼。
“教授改行馴獸師？”黎寂榆將海鹽冰淇淋貼上對方後頸，融化的奶油滴在觀測記錄上，“測測這個甜筒的共振頻率？”
商遲意轉身將冰淇淋按在控制臺，乳脂在鍵盤上蜿蜒出模糊的聲波圖：“驗證乳糖結晶對水生哺乳動物聽覺皮層的影響。”突然掀開裝置櫃，裡面擺著七支不同年份的錄音筆——最舊的那支貼著褪色的【11.3.21】標簽。
黎寂榆的銀發掃過聲吶接收器：“上週偷換我耳機裡的海浪白噪音，就為讓我來這兒聽鯨歌？”他的虎牙咬碎蛋筒脆皮，“還是說……”
巨型水槽突然泛起漣漪，虎鯨群遊動的軌跡在水面拼出心電波形。商遲意的白大褂口袋滑出一枚微型感測器——正黏在黎寂榆昨日丟棄的棒球帽簷內側。
員工通道的應急燈管爬滿藤壺。黎寂榆用吸管蘸著汽水在觀察窗畫函式圖，氣泡在玻璃上炸成散落的星點：“所以我的呼吸頻率成了實驗引數？”
“是研究水體壓強對前庭功能校準的幹擾系數。”商遲意突然拽過他的手，將聽診器貼住兩人交疊的掌心，“比如現在——”
虎鯨的次聲波穿透水體，商遲意的睫毛在藍光中投下柵欄狀陰影：“當聲吶頻率達到37赫茲……”
“時你的喉結會顫動三次？”黎寂榆扯開對方領口，醫用膠帶下藏著串貝殼項鏈——正是七年前他在海邊硬給商遲意戴上的那串。
消毒櫃突然彈開，泛黃的訓練日誌滑落。紙頁間夾著張腦電波圖譜，邊緣用熒光筆標註：【測試物件12.8.15 聲波刺激致多巴胺異常+180】。
海底隧道的玻璃穹頂滴著冷凝水。黎寂榆背靠應急艙門，看商遲意用紅外測溫儀掃描自己發燙的耳尖：“所以每週三的‘海洋聲學研究’……”
“是採集不同分貝下杏仁核的血氧飽和度。”商遲意突然將冰鎮檸檬茶塞進他掌心，“不是陪你夜遊。”
黎寂榆的銀鏈纏住測溫儀：“那為什麼每次虎鯨發出52赫茲的聲音……”他的指尖劃過對方鎖骨，“儀器都記錄到交感神經過載？”
整座水族館的照明系統突然切換，魚群在黑暗中游出《月光》的旋律。藍環章魚觸手上的熒光斑點拼出琴鍵，正是黎寂榆十八歲生日時在商遲意解剖圖上添的塗鴉。
晨霧漫過鯊魚池時，黎寂榆用消毒棉簽在觀察窗畫下聲紋。商遲意拎著海鮮粥進來，蝦殼在紫外線燈下泛著冷光。
“最終資料。”商遲意抽走他指間的聲吶探頭，“當水體壓強達到……”
“達到你白大褂第三顆紐扣的濕度？”黎寂榆用魚卵拼出協方差矩陣，“還是你偷藏我呼吸資料時的體溫殘留？”
檢疫室突然響起警報，虎鯨的鳴叫在擴音器裡扭曲成《致愛麗絲》。商遲意從液氮罐取出水晶密封艙——內部懸浮著七年份的聲紋樣本，艙底蝕刻著褪色的【心跳頻率許可證】。
“醫囑。”他將密封艙掛上黎寂榆的脖頸，“每天閉館後留在這裡……”
“當人形聲吶接收器？”黎寂榆咬開蟹鉗，“還是當教授的私人潮汐？”
虎鯨的尾鰭拍打水面，在控溫系統留下《歡樂頌》的節拍。商遲意擦掉他嘴角的粥漬：“當深海的唯一共振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