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入夜。
盯著腳下這車水馬龍的城市,我足足發了有半個小時的呆,然後才慢慢想起來什麼似的,緩緩地伸出手,將眼前那扇巨大的落地玻璃門關上,將夜晚城市的喧囂關在那道玻璃之牆的外面。
28層的高度,可以讓我看清城市夜晚的相貌,卻看不清自己的心情。
今晚,林錦暉又沒有回來,我說不上是失望還是難過亦或是無聊或是寂寞,總之我什麼也不想做,包括吃飯和睡覺。電視機開著,整晚沒有換過頻道,演的什麼內容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這房子裡不同的地方發呆,從客廳轉戰臥室,再從臥室轉站陽臺,最後又回到客廳。
時鐘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看來他今晚是不可能再回來了。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林錦暉的號碼。我沒有接,任它響著,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態,就是不想接他的電話。鈴聲大概響了一分鐘,然後停了一分鐘又響了一分鐘,之後就徹底安靜了。
我去廚房拿了一瓶紅酒和一隻高角杯,然後又走進陽臺,坐在那三面都是玻璃門的陽臺地板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酒。
房子剛裝修完的時候,我不敢站在玻璃門前面向下看,更不要說把門開啟了,我似乎有恐高症。林錦暉說那玻璃是超級結實的,用鐵棒都打不破,所以不用擔心靠在門上會掉下去。盡管他常常鼓勵我貼在玻璃上往下面看,我也慢慢適應了這種高度的視角,但他反對我開啟玻璃門,他說裝門是為了偶爾透透氣的,並不是真正的門,所以不要把門開啟再向外看。特別是最近,他只要一發現我開著門站在陽臺上就會非常緊張甚至生氣,我知道他是怕我會跳下去。其實他真的想錯了,如果我想跳樓,不只有這扇門的地方可以跳。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跳樓,哪怕是他不要我了我也不會,我承認最近心情不好,但我沒有産生過輕生的念頭。
我什麼念頭也沒有,我只是有些不知何去何從。
早上醒來時,我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蓋著柔軟的棉被。外面隱約傳來陶瓷器皿相互碰撞的聲音。
林錦暉嗎?他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完全不知道,而對於昨晚我是睡在床上還是陽臺上也沒有一點記憶。
這時,臥室的門開了,林錦暉端著一隻託盤走進來,裡面是一杯牛奶和幾片烤麵包,還有一盤切好的水果。
我沒動,只是看著他。他把託盤放在床頭櫃上,然後俯視著我,臉上是一種無奈的表情。“起來吃飯吧。”他說,然後掀開我的被子。
我被動地坐起來,看了眼早餐,卻沒有胃口。
他在我對面坐下,揉了揉我的頭發,嘆了口氣,說:“你最近很讓我擔心,可你什麼也不願意和我說,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總之呢,是我不對,沒有兌現自己當初的承諾,沒有好好照顧你。”
我低下頭,又開始發呆。我沒有去想他的話,我只是忽然覺得累。
然後我感覺他慢慢向我靠過我,把我整個抱在懷裡。“酉真,以後不要一個人喝悶酒了,對身體不好。”他用嘴唇輕輕地磨著我的耳垂。“答應我,不管我在不在你身邊,都要好好地對待自己,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我忽然轉過臉來看著他,對上一雙無奈而疲憊的眼睛。是不是他真的厭煩我了?受夠我了?不想要我了?
“酉真!”他的眼神突然又變了,變得緊張而又恐懼。我知道,一定是我的臉色又不對了,因為我已經感覺到自己開始呼吸困難,胸口發痛。
“酉真!酉真!不要嚇我!求你了!”他連忙把我放倒在床上,揉我的胸口,吻我的臉。
我閉上眼睛,握緊拳頭,忍著那疼痛,直到它慢慢過去。
然後我聽到他無助的聲音:“酉真……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我沒有睜開眼睛,但我突然開始試著去思考一個問題。也許走到今天這個局面,多數是我的錯。當初是我太天真了,想的太簡單了,林錦暉也只是一個人,一個普通人,讓他一輩子都去照顧一個像我這樣的人是不公平的,他也會感到累,感到煩,感到筋疲力盡。當這一天到來時,我們都會很受傷。
我反手摟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說:“如果你想離開我,我不會阻攔你。”
“你說什麼?”他突然坐起來,我也睜開了眼睛看著他,好一副受了傷害的眼神。是我在傷害他嗎?經常徹夜不歸的人不是我,經常唉聲嘆氣的人也不是我,而對著躺在身邊的人不再想碰的那個人也不是我,可我卻看到一雙委屈的受了傷似的眼睛。
我的心又開始痛起來,但我想忍著,忍著不讓自己表現出來。可我的臉真的不會說謊,我知道我肯定又開始臉色發白,嘴唇發青,眼神渙散了。
“酉真!”我朦朧地看到一張臉離我越來越近,似乎感到一雙顫抖的嘴唇不停地吻我,隱約聽到一個聲音在說:“當我快要失去鬥志的時候,你要堅持住,你要給我信心,我們才剛剛開始,如果現在就放棄,那一切就都沒有意義了。酉真……酉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