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氣清,薰風如縷,楚越難得心情好,有心讓哥舒文宇帶她出去走走,哥舒文宇自然不會拒絕。
楚越小心翼翼地建議:“三世子如果方便,能否帶我去上弦宮外走走?我想尋一處僻靜之地散散心。”
她在天鶩的密室裡突然生出自殘之舉,哥舒文宇只當她為舊事所傷,不得解脫,早已心如刀絞。楚越若真能散心,別說去上弦宮外,就算去蛟螭神山之外,他也絕無二話。
馬車疾馳兩個時辰,停下時,外面山野沉寂,天高地迥,真真遠離人群。
楚越被扶下馬車,馬車很快往回路奔去。哥舒文宇看來是不想被任何外人打擾。
楚越不動聲『色』地環視地形。崇岫銀裝素裹,偶一陣風過,松柏林的濃綠便從厚雪中流衍出來,一條碎石小道蜿蜒而入深山,不知其長短。遠處有湖光隱現,水鳥悠悠長鳴。
哥舒文宇在一邊說話:“晚兒,你說,你曾經是不是受過很多苦?你說現在很開心,根本是假的。要不,你怎能說傷害自己就傷害自己?那一匕首,該有多疼,你一個小姑娘,怎麼受得了……”
他絮絮叨叨說著,楚越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她在心裡自問,就是現在嗎?這一路過去,危機四伏,她活下去的機率不大,能順利找到流丹閣的機率更小,找到流丹閣又讓流丹閣收下她的機率,微乎其微,幾近於無。就是現在嗎?
就是現在吧。機率再小,總比她從樊園裡逃出的機率要大一點。
命還在,就能賭。
楚越不打算再多話,柔柔看哥舒文宇一眼,默默走近,輕執起哥舒文宇的手,欲言又止。這無助又含情脈脈地模樣,一塊木頭也能動心,哥舒文宇早已雲深不知處。
匕首藏在衣袖裡,楚越最後一個動作呼之欲出。她沒法打敗哥舒文宇,但能打敗痴呆的哥舒文宇。
楚越雙目泫然:“我無依無靠,這世上,也只有三世子還肯憐惜我。”
哥舒文宇喃喃道:“上天賦予我憐惜你的機會,是對我的垂愛,對不對?”
他又問:“對不對,沐楚越?”
寒風陡一凜冽,楚越悚然一驚,恐懼便從脊背蔓延而上,直淹沒大腦。
哥舒文宇接著問:“你打算什麼時候把匕首抽出來,沐楚越?”
楚越猛鬆開哥舒文宇的手,後退兩步,面如寒冰,眸中殺氣隱隱。
哥舒文宇平靜地看著她,無甚表情。
對峙片刻,哥舒文宇突然道:“楚越,你……”
楚越瞳孔微縮。
再停頓片刻,卻聽哥舒文宇問:“楚越,你家裡出什麼事了?你父母,夜嬸嬸她,他們都很不好,對不對?”
楚越微微詫異。
再對上哥舒文宇的目光,便見那一絲冷銳早已如冰雪消解,『露』出比先前更深切的疼惜,夾雜若有若無的悲慼。
哥舒文宇認真觀察楚越,彷彿陷進回憶裡:“楚越,我第一次見你時,你才這麼大點兒,”他用手比劃一個小孩童的高度:“縮在夜嬸嬸懷裡撒嬌。那時你還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小孩兒,現在你都這麼大了。你吃了很多苦,對不對?夜嬸嬸她,已經不在了,否則你也不會流落到樊園,對不對?發生了什麼事?你們怎麼說……說家敗,就家敗了?”
楚越心裡劇烈顫抖起來,迎著哥舒文宇發紅的眼圈,咬牙道:“別問了,發生過的事,又扭轉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