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很是古怪,在蕭峻和奔往簌州沐府時,原本明淨的夜空突然烏雲閉月,邊隨之扯開稠密閃電,緊接著便是雷聲轟鳴,暴雨如瀑,冰豆子似的直砸在人身上。颶風呼嘯直上九,樹林都有被連根拔起的趨勢。
蕭峻和一心記掛著沐府的安危,涉雨疾行,飛騎如電。也不知奔了多久,前方雨幕中隱隱閃爍淡紅燈火,相隔已不足一箭射程,正是沐府所在。蕭峻和稍稍舒口氣,隨即又是千鈞壓頂,剛要對南御兵強調進攻方案,就聽“嗖——”幾聲微響,帶起數道穿林冷風,在暗夜中嘩啦扯開腥風血雨的序幕。
已有士兵中箭倒下,蕭峻和大聲發號司令,機警應對。
剎那間,又一道閃電垂直劈下,仿如蛟螭怒而破雲俯衝,山巔的大古樹竟錚然裂開一縫。
晝亮與濃黑的交界處,彷彿牙關緊閉的與地猛然啟口,吐出滾滾濃煙和馬蹄澎湃。驟起的變故甚至讓訓練有素的南御兵都來不及調整,雪亮的兵刃之光已閃到近前。
副官已駭然驚叫:“是禁軍!歐陽荀的禁軍!快住手,是太子!你們瘋了,助手!”
但禁軍彷彿早有預謀,南御兵越是辯解,刀劍卷舞得便越是激憤,黑暗中很快漫開濃稠血霧,襯著寒山冷雨,如同地獄之門轟然洞開。
沐府鄭
正在蕭峻珵病床前照看的翼王,似乎聽見若有若無的廝殺打鬥聲,最初尚以為是自己焦躁沉痛過度,產生幻聽。再持續久一點,脊背寒意猛一上竄,翼王從床沿騰然而起,威嚴暗怒的低吼聲便灌滿廊簷:“歐陽荀!”
歐陽荀疾步走進,跪地,神色既緊張又凝重,道:“陛下放心,哪怕微臣粉身碎骨,也必會保聖駕無恙!”
翼王冷然問:“怎麼回事!”
歐陽荀微垂頭,雙目望著地面,道:“片刻前,沐府外突然遭遇圍截。圍截者人數眾多,應對敏捷,分明是有備而來。所幸微臣的副官發現得即時,將他們攔在百米開外。陛下放心,那些人雖來勢兇猛,以微臣手下的兵力,也可拖延幾個時辰,不過,接下來怕要勞煩陛下……”
翼王眸如烈火,兩腮顫抖的肌肉揭示著刻骨的震怒:“誰?何人如此大膽?”
歐陽荀怔了一下,竟有些嚅囁。
翼王更憤恨,一揮手,几上的茶具划著弧線砰然墜地。
歐陽荀急忙叩首,聲音大而微顫,道:“回陛下,來人是南御兵!”
“南御兵!”翼王也怔了一下,待回過神時,眸中那兩團烈火已然變得殷紅,投下的陰影如困獸般在兩頰嘶吼騰躍,聲音卻低了下來,夾雜冷笑:“不肖子,這麼快就坐不住了!”
邊,人已轉到桌前,歐陽荀就跟早有準備似的,對門外命令一聲:“進來!”,立刻就有隨從託了筆墨恭敬送入。翼王一邊執筆快速書寫,一邊對歐陽荀命令:“傳朕旨意,即刻調集五千西軍,來蘇府護駕!對了,把那些犯上的畜生都給朕圍住,一個也不許放走!”
著,取出玉璽狠狠往紙上一按,又將手諭扔給歐陽荀。
蘇府外的變故,很快就滿府皆知。楚越和沐雲殊從面見翼王之後,就一直呆在正堂,誰也沒心思離開。此時聽聞外面的暴亂,而沐家人已全然被禁軍控制住,楚越和沐雲殊對視一眼,俱是震撼。
大堂四周圍著四五個禁軍,父女倆只能垂頭聲交流。
“爹爹!”楚越的聲音在發抖:“竟是峻和哥哥帶南御兵謀反,峻和哥哥這分明是遭人陷害!”
沐雲殊眉心緊皺:“府裡出了奸細!必是那奸細矇騙太子,沐府正遭賊人迫害,太子才會帶軍來相助,卻被歐陽荀汙衊成謀反。太子這次,怕是……”
沐雲殊頓了一下,雙眸一閉,再睜開時,已然透出無止盡的悲憫人:“怕是,被我們拖累了。”
楚越在萬劫不復的境地,思路卻清晰如舊:“爹爹的意思是,那暗中人設了個局。先讓峻珵哥哥被我所傷,以此引動陛下來沐府,然後騙取峻和哥哥帶兵前來,造成謀反的假象。這樣陛下就會認為,我們故意傷害峻珵哥哥,其目的只是將陛下引來沐府,好給峻和哥哥下手的機會?”
她死死盯著沐雲殊:“這樣,我們傷害峻珵哥哥,就有了絕好的解釋!”
沐雲殊默然。
楚越扭頭看向大門外,烏壓壓的一方空,彷彿隱約倒映出遠處的火與血。
楚越的聲音好似被烙鐵釘在嗓子口:“峻和哥哥的軍隊一到沐府附近,必定遭到禁軍的瘋狂圍攻,雙方打成一片,最終,到底誰先動手,是何目的,根本講不清。爹爹得對,峻和哥哥這次有口難辨,真的被我們拖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