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慢了下來,已是黃昏,夕陽碎片從頭頂的繁枝茂葉間散落,腳下的碎瓣黃土間仿似閃爍無數貝殼。鳥鳴清幽,蕭峻珵隨意找了個亭子歇息,獨留楚越往林子深處走。
走了兩盞茶功夫,前方終於傳來腳步聲。楚越腳下一頓,心中立刻狂喜,低喚一聲“蘇翊哥哥”,剛要拔足奔過去,突然覺出不對勁。
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細聽上去,好像不止一人。
楚越正處疑惑中,就聽見對話聲隱隱傳來。
蘇翊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越,含著優雅內斂的溫柔。
“以血溶浮玉丹,療傷則好,卻傷及自身。你那又是何苦?”
楚越憑著本能猜出,蘇翊此時言談的物件是誰。
秦馨若的聲音隨之傳來——“那日在獄中所見,蘇翊哥哥真的很悽慘。我本沒想到陛下對蘇翊哥哥會如此不留情面,去時只帶了浮玉丹,卻發現哥哥根本無法服藥,所以才想到以血融藥。讓哥哥擔心,是我不好……”
……
楚越胸腔裡已是烈火燎原。這可不是三不打上房揭瓦!她離開帝京幾,秦馨若就開始藉著她的功勞靠近蘇翊。
但這麼蠢笨卑鄙的做法,蘇翊怎會上當?
楚越原本覺得以蘇翊的睿智,以及自己與蘇翊的心有靈犀,獄中那場經歷根本無需解釋,所以這麼長時間,她對此隻字不提。
她不知自己是高估了蘇翊的心智,還是低估了秦馨若的機心。
楚越一邊飛快想著心事,一邊步履如飛,轉瞬已追上那閒步的二人。
一聲輕咳,兩人同時轉身。
目光在半空一交接,楚越一顆心就似被一根髮絲狠狠一勒,細而銳利的痛楚讓她忍不住一哆嗦。
幾日不見,蘇翊分明清減憔悴了許多。雖然表面看上去依然丰神如玉。他的憔悴掩在表層下,就如冰面下湧動的枯枝敗葉,只有楚越看得清。
楚越傷感了一瞬,才再度想起正事,看向秦馨若,甜笑道:“好雅緻的辭,我這麼多怎麼不見馨若姐姐,原是姐姐閉門求學,懸樑刺股,修行來著。姐姐果然是個講究人,楚越自嘆弗如。楚越不才,卻也略通音律,要不給姐姐的辭配個曲子,好讓姐姐得比唱得好聽?”
秦馨若瑩潤玉白的面色略略有些發紅,卻很快恢復鎮定,冷淡地掃一眼楚越,不緊不慢道:“妹妹既已是未來的端王妃,有些人就不便再相見。這大晚上,妹妹獨來這偏遠之地,被端王殿下知道,怕是要心疼壞的。”
秦馨若自然不知道賜婚一事的玄機,因此起剛才的話,才顯得有恃無恐。
楚越生平最來勁的事情之一,就是與人唇槍舌戰,綿裡藏針,尤其是與秦馨若。此時被秦馨若一撩撥,立刻激動起來,眼神亮如星辰,剛欲回話,卻聽蘇翊開口:“郡主,能否借一步話?”
楚越怔住。再看向蘇翊瓷白的臉,只覺那堅玉般的肌膚下盈滿頹唐絕望之色,楚越心驚肉跳,失聲問道:“蘇翊哥哥,你怎麼了?”
蘇翊拍拍秦馨若的手背,算作安慰,便緩步走到楚越身邊,又重複一遍:“郡主,能否借一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