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幽暗,在散發著腐爛血腥氣味的空氣中搖搖欲墜。明明是密閉的空間,卻總有絲絲冷風漏下,那風寒涼卻黏膩,黏在面板上,就如毒舌信子貼著面板遊走,讓人遍身發毛。
楚越在獄卒帶領下,每走一步,心裡就似被錐子猛戳,激烈地抽搐一陣。
不用看到本人,她已經能預料,事情有多糟糕。
再走幾步,血腥味陡一加重,楚越幾乎站立不穩。幽冥中,一面褐鐵鑄就的高牆呈現,門緊閉,銅鎖寒光凜冽,分明是死囚牢籠。
獄卒沉默地開啟銅鎖,轉身對楚越躬一躬身,便繞過她離去。
她有兩盞茶功夫的探望時間。
楚越緊握了握手心裡的浮玉丹,往前走幾步,混沌光線中,草叢和蜷在草叢裡的人影慢慢清晰起來。
楚越只覺喉嚨口被一隻手死死扼殺住,又酸又疼,卻發不出聲。
她無法相信,那蜷在草叢裡的垂死人影,會是蘇翊。
蘇翊絕不是文弱書生,這般支撐不住而失去知覺,他到底受了多少、多重的折磨啊?
楚越一步步靠近那草堆,每一步下去,都似踩於刀尖。她的高潔出塵的、白鶴一般的蘇翊哥哥,就這樣被困在骯髒之地,生死未卜。
行到草堆旁,跪下,楚越對那人影輕喚:“蘇翊哥哥?”
沒有回應。
她又喚了兩聲。
她這時才注意到一個難題。她帶的浮玉丹,原本是想減輕蘇翊的疼痛,現在看來恐怕要白費了。浮玉丹不是入口即化的東西,蘇翊這樣,怎樣吞下藥丸?
楚越將一隻手臂伸到蘇翊後頸下,輕輕抬起蘇翊的頭,這才真正看清蘇翊的臉。
哪怕備受折磨,這張臉卻是完好無損,除了蒼白得過分,依舊潔淨如初,如同荒野地裡僅剩的最後一朵花,透出一種末世的心酸美福
楚越盯著這張臉看了一會兒,很快做了決定。
她先輕輕放平蘇翊,然後沉著喚來獄卒,沉著吩咐:“給我一隻乾淨的碗,半盆溫熱清水。”
東西很快被送進來。
楚越將浮玉丹放進碗裡,掏出隨身攜帶的匕首,閉眼猛一用力,割開自己的左手腕。
鮮血一股股湧進碗裡,浮玉丹很快融化成糊狀,絲絲消解,縷縷淡香隨血腥味四散,不出的詭豔。
浮玉丹在血中完全化開。楚越解下腰帶,將傷口草草一卷,便舉起碗,傾了一口在嘴裡,再猶豫一下,終於附身,貼上蘇翊的唇,將嘴裡的藥——用她的血融化的藥——慢慢送了進去。
青竹香味再次彌散開來,蘇翊的嘴唇清潤如露珠,隨著鮮血一點點滲入,那唇上也開始泛起熱度,彷彿鮮血中攜帶的生命力直接注入他體內。
楚越有些恍惚地想,這大概就是人常的血脈相連吧。她現在也和蘇翊血脈相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