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璋調查此案時,只是翻出往來賬冊,賄賂金額已是駭人聽聞。然庫中銀兩卻不知去處。
沈維被投入大牢後,也是百般狡辯,抵死不認,企圖矇混過關。
裴長卿遂令郡城刺史,盡押沈府上下人等,嚴加審辦。
這些內眷雖整日哭哭啼啼、花容失色,然嘴巴倒是緊得很,十天半月過去,也未撬出一個字來。
正當裴長卿一籌莫展之際,其中一個妾卻是承受不住壓力,崩潰失控,戰戰兢兢地吐露出了些關鍵線索。
這沈維竟是廣陵府最負盛名的青樓——綺夢閣的幕後主子。
以青樓為幌,銀錢明進暗出,從私鹽販子處滾滾湧入,飼養了一整座奢靡的沈府宮殿,廣陵各級官吏莫不沾了點兒葷腥,甚至滲透至不少朝堂權臣,織成了一張盤根錯節的利益網。
裴長卿當即下令查封綺夢閣,親自坐鎮審理。
本來,青樓裡那些交易往來,大都上不了臺面,稀裡糊塗可能也就都過去了。
但偏偏那老鴇多生了個心眼,私記了本暗賬,將那些上下官吏人情往來一一記錄在案。
那賬簿就藏在財神爺像的背面。
見事情敗露,老鴇見勢不妙連夜跑了,裴長卿沿著那賬簿順藤摸瓜,竟牽出了一眾官員權貴。
沈維在大牢裡聞訊,登時嚇暈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只剩出氣不剩進氣,未出幾日,便一命嗚呼。
那涉案名單一經曝露,朝野震動。
更甚者,那名單之上,還有當朝太子——紀珩。
此事倒也不算離奇。紀珩素來風流成性,綺夢閣是廣陵郡乃至江南兩淮都負盛名的銷金之地,閣中女子不僅豔冠群芳,更兼詩書琴畫,紀珩成為其座上客倒也是合情合理。
但風月之事尚可只作談資,往來賬目卻顯示,太子在其間還收受了沈維不少好處,金額之巨,委實驚人。
紀璋本欲壓下,然裴長卿鐵面無私,一併上奏。
皇帝勃然大怒,令裴長卿將名單上一眾人等悉數投入大牢,太子紀珩禁足東宮。
又因一時氣急攻心,臥榻不起。聽聞在病中還強撐精神,密詔中書令張仲陵、禦史大夫趙延。
因此朝中流言四起,說紀珩這太子,怕是當不久了。
顧家與太子素來交好,如今太子出事,顧步青擔心父親也受牽連,便第一時間趕往尚書府。
父親確是受到了波及。家中往來書信皆受扣押,故而此前音訊全無,連日常出入府邸、見了何人也受盤查。
顧步青自陳身份後,府門外的監視武侯才放她進去。
顧行止身體還算無恙,只是精神明顯有些不濟,大概是在府中已被傳訊了幾次,面容掩飾不住的疲憊與戒備。
見到身披甲冑的步青,一時間沒認出來,甚至一時間有些慌亂,不知受了多大的委屈。
顧步青上前攙住他,望著他鬢邊頭發花白,既怒又心疼。
細細追問之下,才知這次的牽連,不完全是因為太子,更因父親的舊部——如今任禁軍統領的衛長信,也在那份名單之中。
“我爹?”衛祀聞言,愣了一瞬,像被鈍器砸到了腦袋,一時有些緩不過勁來:“……不……能吧。”
顧虛白亦皺起眉頭。
幾十年前,衛長信本是禁軍烏金衛一名普通將領,隨顧行止北伐高句麗期間,大軍於遼東陷入死戰,主力軍困於敵鋒下十餘日,糧道不繼,軍心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