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聲
耳機早要壞了。
它給過時弋很多次訊號的,在“滋滋”的電流聲裡,在插頭與插孔嚴絲合縫卻仍讓音樂失聯的時候,它那樣呼著喊著以至聲嘶力竭。
可時弋恐怕將它看成了一塊石頭,可以抵得過時間的侵蝕,對那些訊號全不在意。總是用棉片將它細致地擦拭,小心地纏繞,再放進那個白色盒子裡。
它後來也明白,原來是一塊叫鑽石的石頭。
而這個夜晚過後,它就沒有再為誰頑抗的必要,因為四分五裂、迴天乏術。
“嘶——”
時弋轉過頭,見元兇半點不閃避,手裡拿著用幾頁檔案捲成的“武器”,一下一下敲著掌心。
“師父我走神了,您敲得好。”時弋說著忙將辦公桌上用密封袋裝好的耳機殘軀揣進了口袋,“今晚值班嗎,要不要我陪您會?”
“今天摔壞的?”季松明指了指時弋的口袋。
“奧,耳機啊,”時弋點點頭,“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
這句話的違心幾乎寫在臉上,季松明笑笑,“可舊東西有舊東西的好啊,壞了也沒辦法了,師父送你副新的,怎麼樣?”
時弋“噌”得站起身,“真的?”他又懊惱似的,先瞟了眼已經過了12點的時鐘,又嗅了嗅不知哪裡傳來的老壇酸菜泡麵味道,“不過師父您遲了一步,這個機會被世玉預定了。”
“那我該遺憾了。”季松明餘光裡看見時弋擦破皮的右手肘部,下巴揚了下。
“已經處理過了,小事。”
“那收拾好趕緊回家去吧,我老頭子哪裡用得著人陪。”
“回家嗎?”連時弋都解釋不清這三個字出口的緣由。
“怎麼的,我記得影片裡也沒磕著頭啊,家在哪裡記不得了麼,”季松明說著掏出手機來,“難道是我看錯了?”
“回回回,知道知道知道。”時弋在季松明的注視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收拾好東西,“報告師父,我回家好夢去了。”
他沒回家,好夢似乎也不現實。
因為他決心坦白,攜著耳機那副殘破的面目。
可時弋真粗心啊,都無法確定坦白的物件今夜是否會在他的身邊降臨。
他是在推門進入、燈光亮起的瞬間才想到這個關鍵問題,可他還記得池漵昨天早上說過,結束了就會回來,那他就有在這個夜裡坦白成功的希望。
池漵所在的城市,他甚至是從機場路透的相關文字裡得知。
至於參加的是什麼型別的活動,會和什麼樣的人相遇,他一概不知,甚至連池漵的活動造型他都沒來得及檢視,因為下午的警情接踵而來,根本不容許他釋放好奇心。
壞了,時弋為今天跳個不停的右眼皮又找到了另一個出口,他好像收到過池漵的資訊,卻在兵荒馬亂裡忘記了檢視,更別說回複。
他的心緒終於從壞掉的耳機上撤開,繼而被一張對鏡全身自拍照攫住。
池漵插兜在笑。
明明這人先前還是生氣吃人的模樣。
那時弋就罪上加罪,讓好多個小時裡,這笑對著一面空牆。
他在說什麼都顯得極度蒼白的構思時間裡,遊走到了謝詩雨的資訊轟炸領域。
這人先是質疑時弋的車技有問題,讓她在車上過於小心謹慎,以至於只走到一條眉毛的程序,最後在熱搜的影片裡一世美貌掃地。
時弋是從大楊的手機裡先看見影片的,謝詩雨兩條眉毛的失衡的確很明顯。
那時候武秋也湊過來,卻問時弋影片裡怎麼瞧著沒那麼高興,在將嫌犯繩之以法後。
累的,時弋是這麼搪塞過去的,可其實他是手伸兜裡摸到了碎掉的耳機。
謝詩雨註定不要讓時弋今夜心安的,在一連串關於眉毛的埋怨之後,她又將另一條連結甩進來。
時弋本要將這稀鬆平常的話題名忽略過去,估計又是些見怪不怪的捕風捉影,誰知這回謝詩雨竟然貼心地直接在連結下頭貼滿圖。
很多張,很多角度,用以詮釋池邊的曖昧氛圍。
“拉一名服務員?被帶著跌進泳池?濕身?鬱蓁跪在池邊心急如焚?”這沙發燙屁股,時弋再也坐不住了,“氛圍感拉滿?深情對視?”
時弋的閱讀能力因為幾張照片的沖擊急劇退化,能將裡頭的關鍵詞擷取實屬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