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
整個過程降臨得太過猝然,幾乎和妄想接近。
可時弋兜裡的手機傳來一聲震動,他猜得到,是定格的瞬間在由池漵傳遞。
但是當面孔消失,身影急速被人流淹沒,時弋的喜悅忘形便戛然而止。
原來他放任過太多瞬間的逃離。
年輕時尚有資本談及歷歷在目,可人的身體機能退化,記憶力減退,有時候興許翻找數個晝夜,也找不到事情的、人的原本面目。那時天晴下雨,那時臉上掛笑還是蹙眉,忘掉了多可惜。
可電子相片不會消失、永不褪色。
就在下午他還用手機留存了林峪的窘態,其他同事的也能扒拉出一籮筐,可真稀奇,那些陪伴最久的人,黎女士、吳賀他們,相簿裡的身影寥寥。
是他太自信,認定和他們的關系裡不存在走散這一可能,如果人已經在身邊,時時用眼睛看得見、雙手摸得著,哪裡還有刻意記錄的必要。
是他太幼稚,不過人總要一點一點成長的嘛。
那在他16歲的夏天裡橫空出世的池漵呢,如果他不想承認自己充滿謬誤的盲目自信,那他就要理直氣壯地搬出池漵是公眾人物的理由來,不記錄是防患於未然。
可現在他要坦白,在夏秋交接的涼風裡、在燈光驟然照亮所有人欣喜面孔的時候坦白,是的,他就是半點不長記性,遇到池漵就是讓人亂了套,他的盲目自信又在滋生。
雖然他們以情人之名。
雖然時弋始終想著自己可以隨時做好退場的準備。
時弋只被這些念頭拉扯了幾瞬,便立馬回歸到駐點巡查工作中去,可他剛邁出去幾個步子,就捕捉到幾乎快被嘈雜人聲掩蓋的一聲尖叫。
而後一隻脫手升空的氣球闖進他的視野。
而時弋知道這只粉色貓貓頭方才屬於誰,而尖叫可能意味著什麼。
他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能。
人流湧動速度太快,要抓緊時間,時弋當機立斷,火速鑽進人群的同時,向今天在現場的分指揮季松明進行了報告。
“你趕緊去確認,我調無人機過去。”
時弋回過頭,已經有無人機往這邊來。
人力終究有限,無人機能夠有效填補地面巡防力量的盲區和縫隙,而此刻那個身著粉色連衣裙約七八歲的女孩,時弋希望無人機能夠盡快發現。
而發現女孩正牽著父親的手,心無旁騖地欣賞燈光秀,證實自己的猜想純屬一場烏龍,這才最好。
可一個男人撥開人群左右張望,正跌跌撞撞地向他而來,時弋的心瞬間一緊。
他所期望的一場烏龍沒有來。
“我閨女她、她丟了!剛剛!一轉眼人沒了!沒!”男人幾乎是撲到時弋身上,已經慌張到語無倫次,“你們快快,快快幫忙找她!”
時弋將男人拉出人流,立刻在手機裡找出女孩照片,隨後傳送到了指揮處。
季松明在無人機實時傳輸的畫面裡,沒有費什麼力氣,就找到了目標,因為小女孩正在一個小的漩渦中心,而除了她,還有另一個男人。
無人機升高,畫面裡距離漩渦最近的謝詩雨正在靠近。
“我說你們別以貌取人啊,什麼叫長得就不像好人啊!”那個男人被湧聚的目光撲打得臉紅冒汗,可握著小女孩的手硬是沒松。
“叔叔,你捏得我手疼。”
男人聞言忙松開了手,將手心裡的汗在褲邊搓了搓,然後摸了摸小女孩的頭,語氣堪稱溫柔,“不好意思啊,我下手沒輕重。”
“哎警察同志,就等著你來呢,”一個黃色卷發大姐一個箭步沖到謝詩雨跟前,然後大手向男人一指,“這人恐怕有拐小孩的嫌疑,我上看下看,就沒見著半點好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