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時弋得慌了,心情不好,不至於做什麼傻事吧。他便將店先鎖了,原本的豔陽天此刻也烏沉沉,風鑽進短袖裡,竟然讓他打了個哆嗦。
一場大雨在所難免。
幸好在大雨降臨之前,時弋在沙灘上找到了幾乎醉成一灘爛泥的倪老闆。
時弋將幾個啤酒罐子捏扁,收拾進由胳膊壓著尚未逃逸的塑膠袋,扣在手上,再稍微喚醒了些倪老闆的意識,將爛泥重新塑形,將人抱著拉著扯著,反正十八般武藝用盡,在大雨砸下時,將人推進了店裡。
就說禍不單行呀,頂部的燈像是被外頭的狂風驟雨嚇破了膽,吱吱哇哇叫了幾聲,繼而丟了性命。
“我今...我真...服了...氣笑...都什麼跟什麼......”
笑字從嘴巴裡吐露出,像是突然具有了生命力和傳染性,先是時弋甩了甩痠痛的胳膊,無可奈何地笑了,隨後靠在櫃臺邊神識不清的倪老闆也笑了。
叮——
有人推門進來。
時弋怔在原地,笑還凝在嘴角。
他的墨鏡在上午進店之後就摘掉了,因為他總覺得給周遭的一切鍍上一層暗色的虛假,處處不對勁,還不如拿掉墨鏡以麥粒腫示人來得舒服。
可池漵此刻出現在這裡,讓時弋恍惚,以當還活在墨鏡之後的虛假世界。
“你這時候過來幹嘛,外頭這麼大雨。”外頭一道閃電劃過,時弋才得以神魂歸位。
“我過來的時候,天還是晴的。”池漵在地墊上蹭了蹭腳底的水和沙,又問道:“怎麼不開燈?”
“壞了,不爭氣的家夥。”時弋將一包抽紙遞過去,“有事嗎,非要現在過來。”
時弋雖然在問,可他心裡有數,池漵過來一定有事,是逾越手機聯絡、程度重要的大事。
他將櫃臺上的雜物收攏到一邊,坐了上去,順便拍了拍旁邊的臺面。
池漵走近,傾身將手中潮濕的紙巾扔進了櫃臺內側的垃圾桶裡。
他對短暫圈住時弋的這個小小空間很熟悉了。
然後坐在了時弋旁邊,任由昏暗將他們籠罩。
可其實不能算作完全的昏暗,因為一排冰櫃的燈還亮著,所以池漵只要轉過頭,就能察覺時弋的心神不定。
“你們的集訓過幾天要結束了吧。”時弋直截了當,他其實聽見了吳歲斷斷續續的話,將它們拼湊完整,得出眼下的現實。
“嗯,”池漵頓了頓,“提前了,到後天就結束。”
時弋點點頭,卻始終盯著搖晃的腳面,“我好像還沒認識你多久。”
他突然被櫃臺側面的塑膠袋吸引了目光,便跳下櫃臺,從裡頭揀了那個尚未施展迷醉能力的一罐啤酒。
時弋坐了回去,手指撫著那個拉環,近乎天真地發問:“酒精真能拯救不開心嗎?”
“暫時可以。”池漵答得認真,他以為時弋這樣問,可能是想要拉開那個拉環,親自印證酒精的效用。
可時弋卻將啤酒隨手放在了一邊。
“未成年人不得飲酒。”時弋說完轉過臉來,“你冬天會來嗎?”
“不會。”
“那你明年夏天會來嗎?”
“不一定。”
池漵看得分明,每一個“不”字落下,時弋的眼睛就要黯淡一分。
在蒙霧之前,時弋的目光越過池漵,望向那扇面目模糊的玻璃門。
“雨看樣子要下很久,你等雨停再走。”
時弋無法向池漵言說的是,一場被限定了時間、地點和情節的夢,也同樣會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