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有
時弋並非有意佔為己有。
可還東西和傾吐秘密一樣,也是要看場合和時機的。
下雨的時候最不宜帶出門,有淋雨報廢之憂;穿的衣服沒有合適的口袋,手心的汗可能會悄然浸透;就算他將耳機帶到了冷飲店,池漵卻是穿著訓練服走進來,此刻物歸原主該礙別人的事了。
他今天又下定決心,將耳機纏好放進揹包,可出門之前黎女士靠在沙發打了個響亮的噴嚏,這像是某種啟示,他便又將耳機從包裡拿出來,放回了抽屜。
今天不是還東西的好日子。
可怎樣的日子才算好,他也沒有明確的定義。可他算是明白一件事,快樂和煩惱原來是相生相依的,因為池漵不經意的一次“失誤”。
時弋暫時的據有並不是那樣天衣無縫,因為那天在他與這副耳機剛開始建立情感的時候,吳歲就悄無聲息地溜了進來,因而他被抓了“現行”。
“為何在赤地上獨行...”時弋閉目低聲哼唱,這份舒松卻因為一隻耳機的被動逃離被驟然掐滅。
“什麼時候新買的耳機啊,讓我來鑒賞鑒賞你的音著將耳機塞進耳朵,可這首歌像一隻敏感的貓,見著生人便立馬躲藏起來,只餘不可捉摸的尾影。
吳歲氣鼓鼓摘下耳機,“不聽了,你們串通好的吧。”
這話蹊蹺,可似乎讓時弋很受用。歌單裡隨機播放的歌、被遺落的耳機和自己串通麼,那意味著他們已經用一首歌的時間從陌生走向齊心,而且同他站在同一陣線的,不止於此,好像還有那個十幾公裡外、對此事渾然不覺的耳機的主人。
“耳機不是我的。”時弋倒是坦誠,坦誠地回答一個吳歲壓根不在意的問題。
吳歲置若罔聞,她來找時弋當然只為了一件事。“你們居然真能交上朋友,我本來以為這比我考到班裡第一名還難。”
時弋將耳機線理順,覺得這話也算中聽,和贊賞應當相差無幾。
他生怕吳歲再追問詳細的步驟,大功告成該作何感想,趕忙吐露了“真心換真心”用以支應。
可這五個字足以解釋所有,是最確鑿的答案。
“那我的事你上心沒有?”
時弋想起數天前吳歲在海邊所吐露的將池漵拿下的狂放之詞,以及練習速寫的真實意圖,他沒忘,只是還沒找到合適的機會開口。
當晚時弋以“就這兩天”成功將吳歲支走,可這兩天實在是太含糊、太寬泛的時間概念,四天過去了,時弋還是沒有給吳歲帶來任何確切的訊息。
他是日日都要在冷飲店裡見著人的,可為什麼開不了口呢,他在擔心兩件事,入別人的畫,是否在冒犯的界限之內,以及任何與做客那日相關的人和事,都會成為池漵想起遺失耳機的重要提示。
可他今日逃不過了,自他將耳機放回抽屜,剛出了門,就被從樓上下來的吳家兄妹齊齊堵住。
在吳歲的“我不該指望你”脫口之前,時弋先將微信頁面送到了吳歲眼前,“他說可以,明天上午到奧體室內田徑場。”
吳歲本積壓的埋怨頃刻煙消雲散,“我知道啦,但是你們男生,”她同時看向時弋和吳賀,“都是一樣的磨磨唧唧。”
吳賀中槍不算無辜,因為他將那本《攝影構圖藝術》幾乎翻爛了,網上的相機購買指南也看了幾百回,也沒敢把買臺相機的想法告訴週一梅。
因為確實價格不菲。
時弋知道吳歲言語所指,往吳賀跟前湊了湊,“跟一梅阿姨打商量好不好,你攢的,我攢的,能湊夠一半了吧,剩下的就當我們從她那借的。”
“我這也有,盡管拿去。”吳歲在一旁插話。
“我覺得行得通。”時弋戳了戳吳賀的肩膀,“你覺得呢,大債主。”
可吳賀只是偏過了頭,說了句“我想想吧”,便轉身上了樓。
“這人真是。”時弋同吳歲異口同聲。
他飛快在吳歲臉上揪了一把,在吳歲伸手之前就十萬火速跳下好幾階。
“我殺了......”吳歲突然意識到這話毫無殺傷力,便靈敏調轉話鋒,“弋哥,你知道他們過幾天就要......”
可這話追得太慢,時弋都已經跑出樓道,它們只能狼狽混進下落的雨點裡,敲擊地面薄薄一層灰塵軀殼。
時弋開始討厭雨天。
因為雨天會打破他的期許,關於池漵這個朋友的期許。
上回崴的腳雖說已經康複,但是池漵並不建議他在短時間再度進行強度運動。
別人發話了,時弋自然不能不知輕重。因而他同這位朋友增進情感的場合和方式,基本就限定在冷飲店和買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