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一起來啦!”黎女士的頭探出視窗。
時弋哪裡感受過這等熱情,像是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似的,回以得意的揮手。
可這個揮手讓黎女士的真實人格蘇醒,“我以為地上的螞蟻咬了你的腳呢,費了這好半天。”這小子真是有夠墨跡,客人都到了,等會糖醋排骨的美味秘密不就要面臨暴露的風險麼。
“您怎麼知道呢,就是被咬了腳!”時弋一反常態,若是平日肯定乖乖領訓,說完還真捱了咬似的,也不好好走路了,蹦一下跳一下的。
池漵看得新鮮,他還起了助紂為虐的壞心思,一隻手蠢蠢欲動,時弋的腿沒好兩天,萬一再不留神摔出個好歹。
時弋爭氣,蹦躂得滿頭大汗到門口,都安然無損。
可他的動靜驚人,以至於五樓的樓梯間齊刷刷冒出兩顆腦袋來。
“弋哥,我可以去你家吃飯嗎?”吳歲大膽發問,雖然她剛刨了兩大碗。
行還是不行呢,時弋拿不定主意,可看見池漵那張臉,他就不得不拒絕這份突兀的請求了。
“你省省吧。”是吳賀在說話,隨後兩顆腦袋消失。
黎女士早開啟門在等著了,見到池漵自然歡歡喜喜,“快進來快進來!”
黎女士也同樣心急如焚,連噓寒問暖都省了,“飯等會就好,你們先玩會。”說完先將池漵往時弋房間一推,在池漵慌亂張望之際,同時弋成功接頭,拿了醬料再次喜笑顏開。
“你要我關門嗎?”因為時弋發現池漵的視線放在門口,他一般情況下不會緊閉房門,除了兩個人賭氣需要這樣的儀式。
“不需要。”池漵關注的不是關門與否,他在看時弋,在探索眼前的時弋和桌上那張全家福照片裡的差別。
“她一般不幹涉我的隱私,所以沒這習慣。”時弋走到書桌前,將那本攤開的《天涯·明月·刀》折了角闔上。
“你爸媽呢,這樣的問題你怎麼沒有問?”時弋敲了敲椅背,“站著幹嘛,坐這。”
他自己往床上一倒,在一聲“嘭”之後,池漵開了口。
“你也沒問我。”
說的好像有幾分道理,時弋猛然坐起,傾身扣住滑輪椅的扶手,往跟前拉了點,“那我們現在平等交換也不遲。”
池漵因為這突然的拉動身體後仰,雙手自然而然地抓住了兩邊的扶手,也就順理成章地抓住了時弋的手。
他忙將手撒開,“好,可以。”
“那我盡待客之道,”時弋的目光停留在那張全家福上,他沒有故作輕松,沉下聲音道:“兩年前的一場車禍,把他們帶到了另一個世界。”
他說完卻目光轉向門口,“所以得委屈自由慣了的黎女士,跟我這樣磕磕絆絆地生活。”
時弋以為池漵至少需要有幾十秒甚至幾分鐘的醞釀斟酌,可他話音剛落,池漵就緊接著開了口。
好像需要公平交換的不止資訊,還有彼此的直接坦誠。
“黎女士是刀子嘴豆腐心,對嗎?”池漵見時弋點了頭,又接著道:“你們只有兩個人,卻很熱鬧,我也是兩個人,卻像陌生人。”
“我母親病故之後,我們就是這樣,世界只有小小一角有交集。他的職業是交通工程師,一年也見不到幾回。這次偶然在從島遇見,也是因為來這裡考察。”
“那個阿姨是他同事,這樣很好。”池漵用“好”字為定論,可好在哪裡呢,池漵想了想,大概是孤獨的只我一個就夠了。
“時弋,”他很少這樣完整地叫時弋的名字,“原來淹沒在平凡裡也是一種妄想,對嗎?”
這個問題太難,時弋不知道如何作答,卻依舊擅長想一出是一出,“你今天話很多。”
“不是討厭的意思啊,”時弋忙擺手辯解,“做朋友就是要多說說自己的事情,這樣才能互相瞭解嘛。”
“為什麼一定要了解我?”其實池漵早就想問了,田徑場之外,他似乎不夠美好耀眼到值得成為朋友。
“你很好,很多好。”時弋一時詞窮,只能偷了剛才池漵話裡的“好”字,雖然他已經暗暗列出好幾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