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從島,再找不到比池漵更惜字如金的老師。“腿”“下去”“使勁”諸如此類的至簡指令,讓時弋在池漵的語言系統徹底退化與一息尚存之間搖擺不定。
此外,“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個俗約在池漵這裡徹底失靈,時弋就算遞了笑臉過去,池漵仍然字字誅心。
“你跑步的極限是多少?”在一切準備運動結束,池漵問道。
時弋重煥鬥志,狂妄無忌道:“無上限!”
這團火卻碰上了池漵的冷眼,因而轉瞬凋零成了幾點火星。
時弋便實事求是,“我也不清楚,沒有測試的機會,但我的耐力還可以。”
“那你和我一起出發,以慢跑的方式,看見青湖橋的石碑就折返,我們還在這裡彙合。”池漵彷彿知道時弋好奇什麼,“往返8公裡左右。”
“那你呢?”第一次就拋開尾巴,時弋顯然對池漵這個行為算不上滿意。
“你追不上我。”池漵一針見血,“往返15公裡。”
為了避免時弋的追問,池漵往路上一指,“我要看你的跑步姿勢。”
時弋不敢不從,便將電視上看的甩手、晃腿的華麗動作都學了一遍,便順著公路跑了出去。
他以為池漵會喊停,結果回頭一望,池漵已經跑在了他的身後。
“我跟著你跑一公裡。”池漵都不看他,只專注前方的路。
時弋也無心考究尾巴應當在前還是在後,轉過頭“哦”了聲。
可他做不到像池漵那樣心無旁騖,不能讓人看扁所以加快速度,還是細水長流追求穩定,他在兩者之間反複橫跳。
只是他自己毫無知覺,心神的搖擺已經全都表現在了步子上。
“跟著我的步調。”
時弋循聲,發現池漵在和自己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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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誰此時路過海濱大道,恰巧留意到一個運動少年喪氣滿面地坐在路邊,很難不展開短暫的想入非非。
放心,他絕不是車尾氣的忠實愛好者,也並不覺得馬路牙子比家裡的沙發軟和,而是晨風與朝霞出現得正好,能夠慢慢吞噬他的狼狽。
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坐下。
時弋給予了最貼切的詮釋,也成為得意忘形的典型反面教材。
他謹記著池漵在加速之前的教導,穩定速度、呼吸和節奏,前期先鍛煉耐力和心肺功能。8公裡的確不容小覷,不過他咬咬牙也能堅持得下來。
可誰讓他在臨近終點的時候開了小差,不過倒也情有可原,先是肉包子的香氣洶湧,不由分說地就將他撲了踉蹌,隨後目睹從島車神橫空出世。
時弋從來無法想象,一輛小小的腳踏車,竟然能發揮這樣的價值。車前簍、車把、後座簍,從前至後,從上至下,似乎沒有一處未被利用到的,全擠滿了白白胖胖的包子。
對了,從島車神小哥本人的後背還長了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裡頭大機率也是包子。
肩負這樣的重擔,還能將車騎得穩穩當當,怎能叫人不側目失神。時弋做不到視若無睹,因此望得痴些,結果就是在小哥騎到自己對面的時候,摔了跤、崴了腳。
小哥自然無暇顧及誰摔了跟頭,後背的滾燙在催促他騎得更快些。
時弋目送著人走遠,這才意識到腳踝已經腫了。
出師未捷、功敗垂成......對於眼下的處境,時弋在侷促的語言庫裡搜尋,居然找到了很多詞語來形容。
這樣的狼狽,他本不想讓池漵看見,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一溜了之。
可溜了之後呢,雖解了眼下的狼狽,如果人問起來,若是要完全顧及臉面,不又得找點謊言來編。
他想沒人喜歡不坦誠,他就頭一個討厭。
所以他就再懶得動彈,只坐在馬路牙子等。
等兩個人,一個池漵,一個吳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