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孩子腦瓜子肯定比你好使,”黎女士手搭著椅背,沒有撒開的打算,“人家路見不平,知道手機錄影,再叫警察呢,不像你莽莽撞撞。”
時弋準備好的半籮筐辯解哽在喉嚨,他不自主站起身,祖孫倆無意識將池漵堵得嚴實。
“啥,顧叔也是你叫的啊”時弋湧上一股說不出的情緒,他自認有不少小聰明傍身,沒曾想從天而降的池漵,閃著大把大把的大聰明,無形中將自己碾壓得毫無動彈的餘地。
可氣可恨,時弋後槽牙磨了幾下,卻磨得氣恨全消。
池漵的回答顯然已經無關緊要,時弋關心起別的來,“你幾歲?”
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池漵沒有逢問必答的習慣,但是人被一左一右圍著,已經身不由己。
“17。”池漵無可奈何道。
比我多吃了一年的飯,時弋在心裡頭盤算,明年我應當也能成他這模樣,智勇無雙、無出其右,屆時將小俠前頭的那個小字換掉還不是輕輕鬆鬆麼。
時弋預支了得意,心裡極美,卻被池漵的話瞬間打回原形。
“讓一下?”
話是請求,可時弋卻聽出點不耐煩來,他又後知後覺,才意識到他同黎女士的霸蠻行徑,因而火速往後退了兩步,自然將椅子勾出刺人耳朵的響。
時弋見黎女士的目光窮追不捨,打趣道:“總唸叨換個孫子差使,我替您物色的這個怎麼樣,吳賀還是他,您要陷入兩難咯。”
“我瞧著蠻好,模樣比你還周正些,就是感覺沒有小賀聽話,”黎女士真像對換孫子這件事上了心,“哪天喊到家裡吃飯。”
“怎麼喊,我們又不熟,我都沒有他的......”
聯系方式,對,我沒有他的聯系方式,正正經經交換的那種。時弋想到這裡,忙對黎女士道:“您等會我,馬上一起走啊。”說完就瞬間跑沒了影。
能將人追到,時弋存的希望其實是極其渺茫的。因為自己鬧的這出,不知耽誤了人家多少時間,肯定是抓緊趕回去呢,依照池漵的速度,見著人算是奇跡。
可時弋最不擅長打的就是退堂鼓,若自己跑得快些,目光放仔細些,嘬一根冰棒的功夫,興許就能找到人呢。
吳歲說過,他們的宿舍就在奧體附近,雖然時弋不知道確切位置,但是往大致的方向走總沒錯。
今天的奇跡似乎並不被吝惜,時弋本生了月亮的氣,氣它有和他們捉迷藏的閑情,剛拐過一條人影寥落的街道,就真捉住了池漵的背影。
可這月亮偏愛惹禍,它千不該萬不該,將池漵變成了一個老人家!
將速度短暫卻全然地拋於腦後,池漵揹著手晃晃悠悠,望一陣天上的月,望一陣腳下的路。
究竟望到什麼、想著什麼,時弋小心翼翼、不聲不響地揣摩,因而這月亮自己變成了小偷,先是將時弋的腳步聲和喘息聲都一絲不落偷個幹淨。
可響在胸膛如擂鼓的心跳,它煞費心機卻徒勞無獲。
它永遠不會知道,這樣的心跳卻是受了自己的慫恿,因為月光如此透亮,讓時弋的記憶也通透起來。時弋想到池漵後背潮濕的一片,應當歸因於去叫了附近巡邏的警察,又馬不停蹄地折返回來。
它不能忍受心跳脫離掌控,氣急敗壞地將一切全還了回去。
腳步聲、喘息聲和心跳聲合成了一支,讓時弋輕而易舉就追上了那個背影。
“你怎麼走這麼慢啊。”這話吐露得太過自然,像是身旁的池漵,掌心什麼紋路、胸口幾顆痣他都瞭如指掌似的。
池漵因為旁邊這人的神出鬼沒,不得已將勾在背後的手鬆了,結束目光的漫遊,“不是在等你。”
時弋啞口,他知道池漵這話的核心思想,少自作多情。哦,誰讓他先前問了極自以為是的“你拍我幹嘛”,他可沒有叫水淹糊塗,打趣罷了。
他似乎也忘了追出來的正經事,注意力全讓一家尚未打烊的甜品店奪了去。
“你今天幫了我大忙,請你吃甜品。”時弋自認財大氣粗的氣質盡顯,想到時候不早,又問道:“你著急回去嗎?”
池漵用行動代替了語言,他無意猜測時弋的目的何在,只知道這人的腦熱來勢洶洶,若不讓他達成目的,天涯海角也是鐵了心要跟的,所以先時弋一步踏進了冷風呼呼的店裡。
時弋卻沒著急進去,他仰頭將招牌看了又看,確認這就是倪老闆買的那家,這回可以徹底拋棄那塊糊成泥的芝士蛋糕,給吳賀重新帶一塊。
他見池漵在窗邊坐下,視線透過玻璃落在自己身上。
要請客的人倒是在外頭墨跡上了,因為有個極為迫切的問題擺在時弋眼前,他身無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