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老闆顯然今日興致缺缺,否則一定早等在店門口,迎他一句“貴賓快請進”。
時弋眼睛溜了一圈,頭又伸櫃臺裡頭看了,這倪老闆人沒影了?
一聲門響,接著跑出來一句“小鬼來啦”。
時弋轉過頭,見倪老闆從倉庫門口冒了頭來。
“今天我準時的哦。”時弋說完就後悔了,真是欲蓋彌彰,非自己將掐點的這個事實挑出來。
倪老闆輕笑著走出來,“那我得給你頒一朵小紅花?”可小紅花是沒有的,小蛋糕確實倆管飽。
倪老闆將櫃臺上兩塊蛋糕推到時弋跟前,“本來我也想吃一塊的,但是被人壞了興致,都歸你了。”
時弋自然不會將那個壞興致的人,關聯到自己身上,因為遲到這種事倪老闆壓根不會真放在心上。
吃蛋糕這種好事,時弋哪裡能拒絕,他興高采烈地點了頭,低頭就要研究起口味以及讓哪位先進肚,就見倪老闆將未息屏的平板從櫃臺上拿走。
時弋沒有窺探的嗜好,但是那個頁面就從自己的眼前飄過,他總不能突兀地將眼睛閉上。那是一則新聞報道,估計是娛樂版面,正中的一張照片,是一個男人從酒店門口上車,標題他只來得及看見“夜會”兩個字。
若是他的好奇心足夠強,在那聲“叮當”過後,以關鍵詞展開搜尋,想必是能夠找到今日糟蹋倪老闆心情的罪魁禍首。
可時弋沒那樣的好奇心,誰跟誰不都得存點邊界感呢。
但他的好奇心留給了兩塊可人的小蛋糕,時弋拆開其中一塊的包裝,店裡沒人,尚有品鑒的興致。他先從側邊颳了一小口,草莓味的,甜度正好。
那個也喜歡甜的酷哥,時弋望向門口,不知道今天會不會過來。
他沒有那麼愛吃甜食,只一塊就偃旗息鼓,將剩下的放進冰箱,決定獎勵給今天來探望他的好心人。
時間毫不留情地走到四點半,酷哥未出現,宣告時弋守株待兔式搭話計劃大失敗。
從吳歲先前透露的情報來看,池漵所在的中長跑隊以基地內的封閉訓練佔主導,每天下午大概四點半到五點之間開始進行戶外訓練,也就是公路長跑。
可這個時間點,時弋是在連續不斷的“叮鈴”聲裡度過的,除非有人來接他的班。
他早在三點的時候就給吳賀發了資訊,讓他過來一起,把柯柯冷飲店做大做強。可吳賀對他的豪言壯志視若無睹,這老半天也沒回他的資訊。
行吧,時弋走出櫃臺,他堅信人跟人之間的情感溝通、心靈之相約,是可以跨越物理距離的,因此他站在門口,目光跨越數百米,果然看見濱海大道上的一團人。
哪個是池漵,時弋瞪眼墊腳十八般武藝用盡,都沒辨認出來。
不過時弋最終還是能找到他,因為當人群散開,跑在第一個的就是。
看著人都已經跑遠,時弋進了店,撥通了手機裡的一個號碼。
“喂,一梅阿姨,吳賀人呢,怎麼給他發資訊都不回的啊,沒事吧?”
“發燒呢,還不就昨晚給雨淋的,你說說他,比他妹妹的身子都弱。”那頭的週一梅不知又在同誰說話,“哎呦,夠啦夠啦,我們家賀就是小雞的胃,吃不了這些。”
時弋依稀聽見不容推拒的“拿上”,他就立刻反應過來,一梅阿姨在他家同黎女士說話。
果然一聲關門聲響之後,“小弋啊,剛才去你家借紅豆去了,今晚阿姨熬八寶粥,給你留一碗啊。”
時弋先點了點頭,又忙在電話裡回道:“一梅阿姨你真小氣,留兩碗不行嘛,我可是大象胃。”
那頭週一梅笑著,“行行行,一鍋都行。”
時弋掛了電話,頭一件納悶的是吳賀在雨季出門必帶傘的,怎麼昨晚就淋了雨的。都怪自己,要不喊吳賀來替班,也沒有發燒這檔子事了。
他下定決心,要在下班的第一時間沖到吳賀家裡,將剩下的這塊小蛋糕,畢恭畢敬地捧到吳賀床前。
而這通電話還勾起了他的另一件煩心事,他昨晚沒能成功從黎女士叫回奶奶,因為他自個實在是罄竹難書,不僅將黎女士辛辛苦苦熬好的綠豆湯棄之不顧,還在大晚上淋成了落湯雞回來。光顧著擱那同吳歲蛐蛐,濕衣服就是不脫,哈欠連天也不脫,最後被黎女士提摟著後頸推房間裡去的。
你最好別生病,我這把年紀,可照顧不來。
黎女士是這樣說的,時弋也不知道這話是出於心疼,還是真怕他成為拖累。
就算是後者,他也能理解。他同黎女士就是半路搭夥過日子的,嚴格意義上來說,是陪他過日子的,過得磕磕碰碰、別別扭扭。
他也不想,可他沒有辦法。
從前年的那個生日開始,他就失去了再向誰叫爸媽的資格,成為冰天雪地裡,最冷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