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時弋篤信,今日是遇上高人了!
他理了理皺巴巴的短袖,雖然效果微乎其微,忐忐忑忑地走過去。
老者將灰撲撲的破布兜子拿開,拍了拍不辨顏色的階梯,示意時弋無拘同坐。
從頭至尾,未發一言。
時弋一手揪著包帶,喉嚨滾了下,不知高人要對他做何指點。
老者仰天長籲,又口中喃喃低語,再一把將時弋的另一隻手扯過,親親熱熱搓了把,這才開了口,卻氣力枯竭似的,“孩子,你我有緣。”
說完比了兩個指頭出來。
時弋滿頭霧水,老者果然通曉人心,還未等他發問,即刻就解釋道:“若想借我之身通曉天意,須補償我身心之耗損。”又將兩個指頭比出來,“200,一口價,支援支付寶、微信掃碼或者現金。”
天底下竟然有此等好事!時弋心裡掂量了下自己的餘額,畢恭畢敬地點了頭。
【支付寶到賬200塊】。機械的女聲響起。
時弋佯裝冷靜,心裡默唸著自己可是見過世面的,不足為奇,然而耳尖染上的紅還是不爭氣地將他出賣,幸而夜色庇護不為人察覺,讓他保住了臉面。
老者倏然將手一伸,越出屋簷下,繼而眉頭深鎖,似百慮攢心頭,手又一縮,在身上那件長袍上隨意擦了。
時弋這才注意到,外頭落了小雨。
“天意我已通曉,”老者說著站起身來,胡須顫動不止,“你啊,命裡缺水。”
說罷從三個銅像小人間狼狽擠過,匆匆鑽進了雨裡,背身還撂下一句,“你且自行參悟吧。”
命裡缺水,時弋低聲念著,將頭發撓得根根豎起。這是啥意思,不過他耐心十足,神明之語,豈是當時當刻就能夠參悟得透的。
餘光裡鑽進個灰布兜來,時弋毫不遲疑抓起布兜就跑進了雨裡,追趕著剛剛離去的背影,“高人!高人!”
雨越下越大,時弋口中的“高人”聽著人的喊,竟加快了步子。可他哪裡比得上追風歸來的時弋,眨眼的功夫就被按住了肩頭。
“高人,你的包忘了。”老者眼神躲閃,推了推側臉的胡須,慌忙將包從時弋手上扯過,就又跑開了。
時弋沒頭腦地仍站在雨裡,全身濕透的功夫便茅塞頓開,這也許是人家這行的規矩,傳達天意後再不能接觸和言語。
避避雨先。他便轉過身,鑽進了一家有著炸眼橙黃色招牌的便利店簷下。
門口空間侷促,讓出門的空,就已經被佔滿了。
一個汗幹又濕、難逃落湯雞命運的時弋。
一個孤零零杵著、長成粉色小豬模樣的搖搖車。
再一個,時弋光明正大轉過臉去,將人上上下下看了個遍,今日見三回卻仍不知姓名的風一般的酷哥,此時還穿著訓練時的運動鞋服,汗濕的黑發淩亂散落在額前。
哦,有一回是別人不知情、自己悄摸跟著的單方面。
那人似乎察覺到了時弋的目光,也將臉轉了過來,還故意將手裡拿著的東西放在了搖搖車上,以供時弋細細打量、慢慢懺悔。
因為那人先開了口,語氣裡似乎裹挾著質問,“你胡編亂造的吧,兩瓶怎麼一個味兒。”
時弋挪了幾步,湊近了看,酷兒一瓶,眨眼一回。
他明白了,這是將自己認出來了,並且對自己先前的建議提出了明晃晃的質疑。
瞪眼的甜,眨眼的酸。時弋已經記不清是誰搬出的金科玉律,他是認死理的,因而每回喝這款,拿的都是瞪眼的。
時弋可不會因別人輕飄飄的一點質疑就立馬否定自我、徹底悔過,他將手機從防水揹包裡掏出來,點了半天仍是黑屏以對,無聲宣告已經沒電關機。
他先往店裡望了眼,終於下定決心,手往那人眼前一伸,“手機沒電了,借我三塊。”
三塊是一瓶酷兒的價格,可是它難住了時弋,也難住了這位酷哥。
那人不假思索將一隻手裡攥著的兩個硬幣,碼在了時弋手心,“沒帶手機,只剩兩塊。”五塊還是他放在褲子拉鏈口袋,專為訓練結束買水用的。
時弋收回了手,幾乎將頭伸進揹包裡翻找,居然摳出了一枚硬幣來。
他將三枚硬幣一攏,小門一推,就尋找真理去了。
兩分鐘後時弋的的確確獲得了真理,無論眨眼瞪眼,都是相同的味道。
那個欺騙自己的無恥之徒,千萬別讓時弋一個不小心,無意間捉住他的姓名和模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