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嗎,你說好笑不好笑,我變回人類都有段時間了。”嚴敏華拉著他在路邊坐下,“你我以前可都是天之驕子,操心操勞半生,前半輩子的風華都沒了,最後變成了最低等的人,誰都可以過來吐一口唾沫。”
嶽冬不置可否地幹笑了一聲,以後的生活若真都是這樣看人臉色,不如早點死的好。突然遠處傳來轟鳴聲,無數架軍用航天器從他們頭頂飛過,這些都是他們曾經接觸過的最高等裝置。嶽冬看呆了一會,指著它們:“太畸形了,不該是這樣的。”
也不知道他想罵些人還是事。
嚴敏華把他拽了起來:“走吧兄弟,帶你去個地方。”
他走進第五大街,左拐右拐就到了曾經森城的商業中心,曾經被人們戲稱為“大內褲”的地標建築被廢棄了很久,嚴敏華卻直接從大門走了進去。
商場裡面雜亂無章,還保留著全球大衰變時期的沒落。電梯旁邊的店面竟然還有一塊紫色的燈牌亮著最後一點微弱的光,上面的字是“正宗d省雜糧煎餅”。
嶽冬:“帶我來這兒幹嘛?”
“我們去負二層。”嚴敏華踩著滿地的淤泥,他小心翼翼地扶著把手走下樓梯,負二層是個停車場,裡面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車,但是每輛車裡……似乎都住著人。
最近一輛車的女人發現了他,上下打量著朝他走過來,她打了一聲招呼,隨後越來越多的人下車,嶽冬瞪大眼睛看著這些人:“這是?”
“歡迎來到z類人自救中心。”嚴敏華說。
“z類人自救中心……這是什麼?”
“顧名思義,就是z類人自發團結起來救助彼此的組織。”嚴敏華回答,“如果不是這裡的施捨,我怕是早就餓死在臭水溝裡了。”
第一個下車的女人朝嶽冬揮了揮手,嶽冬仔細一看覺得有些面熟,想起來她是曾經華國一個服裝大品牌富商的千金,而這個富商叫吳巖,作為天樞空間站的無償捐贈者也和嶽冬打過交道。嚴敏華指著她說:“這是我們中心的組織者兼負責人,吳夢暢。”
吳夢暢大概和他差不多的歲數,三十歲出頭,撿著幹練的短發,眉眼之間是自信和堅韌。她朝嶽冬伸出了手:“你好,嶽老師,以前聽我父親常常提起你,誇你是天樞空間站研究中心最有潛力的研究者。”
“過獎了,你父親才是我一直崇拜的人。”嶽冬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裡還有些泥土,摸上去粗糙不堪,應該是剛做完農活。
“別看吳夢暢看上去是個千金大小姐被保護地很好。”嚴敏華介紹道,“她曾經也是大的副教授,主要負責研究方向是社會行為與人類群體。”
吳夢暢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老嚴,現在就別這麼介紹我了吧,誰還不是一樣,我不過也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罷了。”
嶽冬看著吳夢暢的側臉,不知道誰在這個昏暗的地下室點了手電筒,一束強光照射在她的臉上,他一下子就傾心於此,他有點慶幸自己還有感受愛人的能力。
嶽冬就在z類人自救中心住了下來,他白天繼續跟著大家出門找工作,想要從政府那裡獲得一份工作或者是一點物質上的支援,但是屢戰屢敗。雖然臨時政府已經明確發布檔案表明:任何招工場所不得歧視z類人,要確保所有人種的平等,但是幾乎沒有人會聽。
且不說倖存者本來就對喪屍有敏感性,絕大多數人都從喪屍嘴下拼命逃生過,而且現在的臨時政府並沒有什麼震懾力,經過兩年多無政府主義的生活,大家並不怎麼買賬。
所以嶽冬每天到處碰壁,走在大街上還要蒙受屈辱,他們r類人稱呼z類人為賤種,見到就會吐幾口唾沫,上來拳打腳踢都是常事,邊踢還會邊讓嶽冬拿命把他們死去的親戚換回來。旁邊舉著槍的守衛對這些視而不見,總是靠著牆在大雪天裡聊天抽煙,只要不出人命,他們是不會出手勸阻的。
嶽冬晚上會拖著滿身是血的身體,在以前從來不會接觸的小巷裡面穿梭,尋找一些吃食,以此來生活。他找過在雪地裡凍死的野鳥,運氣好的話能獲得野兔,這些肉都硬邦邦的,烤熱了也不好吃。但這些都不夠,於是他甚至抓過一隻老鼠,帶回地下車庫,被看見的吳夢暢放了生。
吳夢暢嘆了口氣,抓住他的手,往他手心放了一顆蘋果:“你別自己討生活了,既然加入了我們,大家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吃兩家飯。”
吳夢暢雖然研究社會學,但是一段時間接觸下來,嶽冬發現她的思想總不願意去接觸那些黑暗的東西。
比如歧視,比如各方面展現出來的不公,她總是認為這些都是可以化解的,只要他們繼續努力表現出z類人也是可以恢複社會化成為正常的人,那一切都會變好的。
嶽冬對此嗤之以鼻。
雖然他們思想觀點上總是爭執不斷,但時常忍不住被對方的才華吸引。
於是在第二個春天裡的滿月,嶽冬用老土的上個世紀的告白方式對吳夢暢說“跟我結婚吧”,那時候吳夢暢還蹲在他們種植的一顆桃樹底下,在筆記本上記錄些什麼,聽到後差點把手裡的鋼筆給整個摁斷。
吳夢暢還是冷靜的那個人,她說他們現在只是朋友都能日常産生觀念上的矛盾,那結婚了豈不是天天吵架。她笑著對嶽冬說:“等我什麼時候能說服你,我自然會反過來向你求一次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