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為什麼呢,為什麼你們都不愛我?”
時間好像變慢了,視野裡的一切都成了慢動作。
時青看見時國英的手從懷裡掏出來,雪亮的刀刃擦著他的胸膛劃過,側身的一瞬間,時青的腳沒動。常年酗酒的時國英根本來不及調整平衡,他那一刀是用盡全身力氣刺來的——
他在臺下聽完了全程,時青說出他要退出的那一刻,巨額債務就化作了懸在頭頂的刀,靠他自己和時青,這輩子也還不完。等到時青下臺的那一刻,他才恍若初醒,回過神,刀把已經在手心。
慣性讓時國英飛了出去,直直地沖著車流最密集的環島,他滑行了一段,停在了正中央。
巴士司機臉上的驚恐越來越清晰,身體使勁推拒著方向盤,但還是來不及。
車輪軋過那把匕首,鮮紅鋪了滿地。
尖銳的剎車聲闖進耳朵,聽覺恢複的一瞬間,時間回到了正常流速。
公園裡的尖叫聲沖上雲霄,鳴笛聲、腳步聲、快門聲一股腦兒地紮進時青,他收回視線,身體是久違了的輕松。
“喂,你好,我要報警。”
“我叫時青,這裡是市民公園。”
“我父親要殺我,現在他死了。”
圍觀的人群都是證人,時青沒費什麼力氣就離開了警局。
但今天他耗費的心力已經夠多了,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
想裴野。
他現在,非常想,立刻就見到裴野。
像隔了半個世紀那麼長,時青終於再一次撥打了裴野的號碼。
“嘟——”
“嘟——”
“嘟——”
鈴響過三聲,電話才被接起。
可聽筒裡傳來的卻不是裴野的聲音,他聽出那是何希。
“喂?你找誰?”
時青的千言萬語卡在了嗓子眼,他張了張嘴沒有出聲。
“說話啊——”何希的聲音遠了點,像是拿開看了一眼螢幕,沒有備注的手機號,他有了個猜測,“你不會是時青吧?”
“嗯,他在嗎?”時青問。
“你等會兒啊……誒!”何希的聲音猝然被打斷,窸窸窣窣地響了一陣雜音,隱約的爭論聲傳來,聲音再響起的時候已經換了個人。
徐驍說:“老大出去了,短時間都不會回來,你們各自冷靜一段時間吧。”
聲音冷漠得快掉出冰碴子來。
“他是這麼說的嗎?”時青下意識地反問,但不知道為什麼心裡信了一半。
“怎麼?只許你一聲不吭就玩消失,不許人出門散心啊?”徐驍問,“好歹給你留了話,你要願意等你就等吧。”
時青沉默了一會兒,說:“對不起。”手指松開,手機滑落下來,在結束通話之前,時青說,“謝謝你。”
其實他知道,他能為裴野做到的最好的事,就是離開他,越遠越好。
畢竟已經有其他人證明過了,不論是誰,最終都會放棄他。
那不如他主動離開,在裴野決定放棄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