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的開門時間早,一般安排的預約也比工作日要多一些。
今天預約的客人來得早,興致勃勃地上了二樓。女生是附近美院的學生,設計圖是自己畫的,又帶著來找裴野改了好幾次稿才確定下來。
女生留著一頭很絢爛的長發,手裡拿著闌陞自己的初版稿紙,換好了一次性的短褲坐在紋身椅上,她望著一邊戴好口罩手套正在調顏色的裴野問:“這個真的不能搞成彩色嗎老闆?”
裴野頭也不抬地說:“可以,但是沒有你要的效果。”
“唉——”女生嘆了口氣,有點糾結,“那我要不還是不做立體的了。”
其實這種情況是很麻煩的,反複修改稿圖的時候裴野就看出來了,她想紋身的心沒有那麼堅定。紋身不像畫畫,是刻在皮層上的,一旦定下線條就沒法再輕易刪減了,再要做修改只能在上面覆蓋或者擴大面積,都是要多吃苦的。
但裴野也沒有急躁,手裡的動作停了,說:“如果還沒想好,我們就另外約時間吧。”
他只露出一雙眼睛,女生看不清他表情還以為是生氣了,說:“不用不用,我不是質疑你啊老闆。我聽我們學校的老師提過,你之前也是美院的,我還能喊你一句學長呢。我們學校好多人都來過你這,你的水平我肯定是放心的。”
“不是水平的事。”裴野搖搖頭,“如果你沒有下定決心,不管這幅圖多完美,最後成品出現的時候你還是會不滿足。與其之後再受修改的痛苦,不如在開始之前再考慮一段時間。”
聞言女生沉默了一會兒,有些尷尬地扯了下褲邊。她本來想要在大腿上紋一幅自己的作品,那是她目前最完美的、自己也最滿意的一件,但她又猶豫,如果以後再出現更好的呢……畢竟她現在還在學習中,以後專業技藝還會提升,而且她做的是雕塑,平面的面板也很難呈現立體的質感。
見她不說話,裴野看了眼時間說,“約好的時間有大概半小時的空餘,想好了喊我。”
他體面地離開了隔間,還關攏了房門,給女生留下了思考的空間。
一出門就看見沙發上明顯豎起耳朵的時青,顯然是聽了有一會兒了。
時青也看見他,湊上來問:“這算不算被放鴿子啊?”
裴野垂下眼,“總要給人做決定的時間考慮清楚,被迫的情況下,不論做什麼選擇,之後一定都會後悔。”
他這話看著像在說客人的事,時青卻聽得心裡一顫,好像那點小心思被發現了似的。
時青避開了眼神,打了個哈哈,“是啊,不愧是哥哥,說的話很有哲理呢。”
裴野斜了他一眼,“那也沒見你動筆記下來。”
時青:“……”
他無語地勾起嘴角,露出個沒什麼靈魂的笑,“我好像還沒醒,怎麼好像聽到老師上課的聲音了?”
“差不多。”裴野在口罩底下無聲地笑了,看了眼他放在沙發上的書包,“你不是把這當自習室了嗎?”
時青雙手合十託著下巴,“是有一點愛學習啦。”他歪了下腦袋,“可是我已經打掃過了哦,還帶了好吃的來,驚不驚喜!”
和之前沒什麼區別的語氣,一揚聲說起話來,句尾好像都帶著小勾子似的。裴野聽著,突然很想問一句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被拉黑了三天?
正要開口,身後的房門開了,女生換回了自己的衣服。眼神掃過兩人,看著裴野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不好意思啊裴老闆,我還是再想想……”
裴野應了一聲,“好。”
時青看著人下樓了,又看看裴野,難得喊得正經:“老闆,這種情況收不收預約費的?”
裴野單手把口罩摘了,搖了下頭,“機器都沒開呢。”
“噢~原來是這樣,所以其實開機前的時間是不算數的——”時青意味深長地拉長了聲音,頭一歪開始使壞,“那我的稿子是不是也可以一筆勾銷……”
裴野扯了下他鼓起來的臉頰,“可以,稿子還我。”
時青想到那張沾上鞋印的素描紙,眼底略過一絲攻擊性,握住了他的手,吐字有些含糊,“嗚——窩不說了,不要扯我的年——”
“這是在……”
腳步聲停在了樓梯口,徐驍正拍著自己的臉醒覺,蘑菇頭被他睡成了蘑菇雲。他看看裴野相當幼稚地扯著時青的臉,時青兩手並用地握著裴野手腕,兩人一番拉扯下來都沒使勁。
徐驍揉了揉眼睛,發出疑惑的聲音:“幹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