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上次是非帶你來的時候,你還死活不願意忘記這些,說要等他回來。”杜子仁歪了歪頭,可奇怪的是,他的語氣裡並沒有指責:“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我要成親了。”蘇禾長嘆一口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年紀也不小了,心裡記掛著一個人,對誰都不公平。”
“哇哦。”貝利爾有些驚訝,扭頭看向杜子仁:“這是叫喜新厭舊嗎?”
“既無法相守,不如相忘於江湖。”蘇禾維持著遞傘的姿勢
“伯爵,中文該重學了。”杜子仁接過傘,青色的傘瞬間化作青色的蝴蝶,飛散而去,杜子仁轉過身:“跟我來吧。”
蘇禾痴痴地望著離去的蝴蝶,笑了,跟上了老闆的步子。就在那一瞬間,貝利爾看到了她的眼神,那並不是多悲傷,多絕望的眼神,也不是那種欣喜,那是一種想要拼命挽留,卻不得不放手的眼神。
杜子仁推開了一間屋門,屋中彌散著令人迷醉的香味:“你也累了,休息一下吧,做東西也是需要時間的。”
蘇禾愣了愣,點了點頭。杜子仁自然不會留在房間裡,貝利爾也很紳士地關上了門。
蘇禾坐到床上,仰面躺著,她有些感嘆,這個房間裡的被子都帶著香味,她合上眼睛,許是這味道帶著些安神的作用蘇禾很快陷入了夢境。
她的夢裡沒有別的,只有一片金燦燦的黃粱田,黃粱田前,青撐著傘,帶著極盡溫柔的笑容對蘇禾伸出手,他說:“蘇禾,我回來了。”她的淚水落了下來,明明她很開心。
桃樹下,落英繽紛,貝利爾和杜子仁坐在石桌兩側,前者盯著後者的臉,而被看的人正看著那扇緊閉的門。石桌上是一個白瓷茶壺,帶著兩個白瓷茶杯,可顯然,他們的心思都不在喝茶上。一個人影突然從門口闖了進來,是他見過的那個一襲紅衣的青年:“先生真的用了夜酣。”
“我還摻了些曼陀羅,保證她忘得掉。”杜子仁的眼裡明顯摻了一些使壞的意味,貝利爾看到了,可青年看不出,於是貝利爾,彎了彎嘴角,饒有興味地看著杜子仁逗小朋友。青年就顯得有些著急了,張了張嘴,說不出話,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
日漸黃昏,蘇禾終於推開門走了出來,她的臉上帶了明媚的笑,沒有牽絆,像是變成了一個全新的人,青年想撲上去,卻被杜子仁定在原地,後者歪頭對走過來的人說:“你要和一個一次都沒見過的人成親了。”
“我知道。”蘇禾很放鬆,也很坦然:“我相信他們的眼光,是個好人的話應當也可以日久生情?”
“那祝你們百年好合。”
“借老闆吉言。”說完,蘇禾很瀟灑地走了,夕陽為她的背影鍍上金色,像是披了金色的嫁衣。
“先生,為什麼……”青年有些急:“青他等了那麼久……”
“但是青更希望蘇禾能過得好。”杜子仁斟了一杯茶,漾起波紋的茶水上,一片桃花輕飄飄地落下,在水中飄搖:“轉世輪回後是新的人生,可總是耐不住有人想生生世世活成一個人。”
青年啞口無言,盯了杜子仁許久,最終還是走了。
“婚禮伯爵要同我去看嗎?”杜子仁看著青年離去的方向,眯了眯眼睛。
“只要是你想。”貝利爾端起茶杯,飲下一口,劇烈的苦意瞬間溢滿整個口腔,抬眼看杜子仁,後者笑眯眯地看著他:“苦丁茶,去火。”
幾日後,蘇禾很自然地給杜子仁發了請帖,但當杜子仁帶著貝利爾進去的時候,夾雜著敵意與諂媚的目光瞬間就投了過來,那日的青年也來了,他的請帖上的名字是灼華,當新郎走出來的時候,他瞬間的瞪大了眼睛,隨後立即驚訝地轉頭看著杜子仁,後者笑得一如既往,貝利爾則恍然大悟。
“杜,你真是個好人。”貝利爾換了稱呼,然而被誇獎的人並不領情:“那怕是要讓伯爵失望了,我心不善,也沒法兒事事都管。這兒告訴我該這麼做,我就這麼做了。”說著,他點了點額頭,貝利爾知道他沒說謊,因為他的眼底一點波瀾也沒有。
他們並沒有在這個並不友善的地方呆很久,離開的時候,灼華跟上了杜子仁,卻不敢開口說話,直到回到蘭亭。
“幾年前,有個人在這裡跪了一個下午,求我用他千年的修為換他們一世情緣,我就找了個快病死的人,給他塞了進去。”不知為何,那股惑人的香氣溢了出來,在夜色下勾勒出一雙人,青挑起蓋頭,在蘇禾看到他的一瞬間,眼淚落了下來,即使,她已經不記得了:“那枚珠子味道不錯,跟那個人的名字一樣,是青色的。”
“他們會有生生世世……唔。”不用想,說這句話的人一定是灼華,他也覺得這話說著難受,一口咬了自己的舌頭。
“你是小孩子嗎?”杜子仁斜了灼華一眼:“這是最後一世。”見灼華表情有些難過,他接著道:“一起融於天地不也挺好的嗎?聽說一起拜過天地、喝過合巹酒的人會留下生生世世的羈絆。”雖然這是假的,但總歸是安慰。
“也算永恆。”貝利爾點點頭應和。
杜子仁看了他一眼,揮散了院中的香氣,夢終究是夢,打破夢,所得不一定就是那些殘酷的現實,也許夢想成真,也說不定呢?
一隻粉紅色的蝴蝶落到杜子仁耳邊,像是告訴了他什麼,他偏過頭,對灼華道:“明春去幫婆婆了,明覺在撐船,那小家夥還挺兇,看到有人鬼哭狼嚎直接一棒子敲暈。”
灼華突然明白了,這是,風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