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鏡頭有時會仰向天上的太陽或是月亮,夏怡有時候這樣安慰自己,再過幾個小時她就也能看到他所看到的太陽或是月亮,至少他們還能看見同一個月亮和太陽。
她輕輕說晚安或是早安,然後把電話掛掉,旁人看著可能甜是真的甜,但於他們苦也是真的苦。
陳清焰雙手握啤酒瓶出於習慣又起身給夏怡倒滿酒,根本沒意識到,對面的人完全是裝得能喝能聊,笑著說:“但之後一次我就信了她們的話。”
研究生期間,有一次開全國性的學術會議,陳清焰也去了,因為學校導師會全額付差旅費,一起去的學生裡當然也有靳淩,在會議主辦方特意給a大學生安排的大巴裡,大家有點興奮地討論著天氣預報,說這兩天,會飄過這座城市冬天的第一場大雪。
而昨晚兩人住的一間標房,酒店隔音太差了,旁邊似乎住也是參會的學生,研究生,博士生都是年紀不小的成年人了,情侶一整夜發出些奇奇怪怪的聲音,正常是正常,但靳淩和他聽得清楚,想去敲門讓人小聲點但忍住了,最後只能翻來覆去,等聲音漸熄,誰都沒睡好,所以集合來得最晚,兩人坐在大巴車的最後一排。
靳淩一路上那頭戴式的降噪耳機就沒摘下來過,拉上衛衣帽子,頭裹在裡面,活動了一下肩頸,然後骨頭散似的低頭閉眼休整,沒說一句話。
直到大巴車上有人驚呼:下雪了,下雪了,都是一群沒怎麼見過雪的南方人,興奮地在車裡上躥下跳地拍照,錄影片。這時終於看見靳淩取下了耳機,隨意抓了一下有點淩亂的發型,頭發被壓得有點塌,也不管,也開啟手機開始錄影片,拍照。
天空像是被撕了一道口的鵝毛枕頭,雪飄得一點也不輕柔,在空中亂舞,不一會外面的街景裡的樹啊,屋頂呀,都被雪給抹面。
玻璃外的白色是天然的反光鏡,淺淺照亮出人優越的側臉,陳清焰不小心地看見了他手機拍的照片,並且看見了手機螢幕的桌布,是一張女生的照片,戴著毛線帽閉著眼睛,睫毛低垂著,長且密,臉紅嘟嘟的微張著嘴,靠臂彎裡,還露出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一看就知道是靳淩正在揩人嘴角的口水,還給偷拍了下來,又可愛又搞笑,雖然偷看別人手機螢幕這件事情不怎麼道德。
後來在車上,突然陳清焰左手邊的女生突然越過他,偏著頭,能剛好用她最好看的眼睛與靳淩對視,眨著眼問他:“我看你剛剛拍的照片真好看,我就不會拍,那張照片可以發我當作朋友圈背景嗎?”
靳淩沒帶丁點兒猶豫地拒絕了,說是拍給別人的照片,不適合分享。女生略顯尷尬點點頭,似乎又覺得不甘心,笑著追問了一句:“給女朋友?”
靳淩也笑著回:“對。”,但有人突然來興趣了問,感覺怎麼沒見過他女朋友,靳淩又隨意地說了一句:“在國外讀書。”
其實後來也有好幾次,像是這樣的情況,但現在陳清焰想起為什麼對這次印象深刻,他們對這座城不瞭解,驚喜時覺得雪就是全部,在熱鬧非凡的時候,應該是沒有空想別人,結果不是這樣的,其實最熱鬧的時候,心是最空的,空到需要用想念的人來填補,希望轉身就能看見這個人,就像靳淩在那個瞬間裡,下意識地拍完就發給了別人,覺得這個人應該和他一起分享快樂,在熱鬧時才會越想你。
夏怡撥出的氣都被酒精灼得有點滾燙,她其實每次回國,從來都不會翻靳淩的手機,幾乎是一個敏感性格的人可以給人的最大程度信任。
就像靳淩也不會管她在美國的時候去哪玩,是去參加party還是和朋友去酒吧,只要安全報備到沒到家就行,也不會管她在美國穿什麼,吊帶,短裙,比基尼,那個時期從來都是怎麼漂亮怎來。但有次她只是用他手機給車導航,就意外看到簡訊裡有人問他,“你真的有女朋友嗎?不會是騙我的吧?我沒看到就當沒有嘍?”
夏怡氣憤地對陳清焰說:“我就知道!肯定不止那一次!”
她當時人都要氣炸了,指著手機裡的簡訊證據問靳淩,他打算怎麼解決?靳淩人還特別無辜笑著說,那他有什麼辦法,都解釋過了不聽,然後勾勾手讓她湊過來,先親了她一口,說,寶貝兒這種東西要宣示一下主權才有用,然後給她出了個主意。
陳清焰讓夏怡吃點東西,別總喝酒啊,但夏怡不知道是聽得興奮還是酒喝得有點興奮,小手一揮,說,“幹!”,碰了一下他的杯子,一杯喝盡,還打了個嗝,起身拍桌子,砰的一聲,指著他說:“我知道你是什麼時候認識我的了。”
就是靳淩那狗人給她亂出主意的那次!
陳清焰看著都有點害怕了,偷偷地伸手把腳邊的啤酒箱往身後拽,避免夏怡再伸手去夠了,他很擔心她喝醉,他就只能給靳淩打電話,有可能好心做壞事,他抽了抽嘴角主動問,讓她的嘴說話,這樣就沒空再喝了。
“你說的是哪次?”
夏怡又猛坐了下來,開始噼裡啪啦說:“是不是你們大學辦運動會踢足球那次?”
陳清焰想說其實不是的,那個時候靳淩已經研二了,而他剛開學的時候就算認識她了,是有天晚上靳淩提著一箱酒突然來問他:“你談過戀愛嗎?”
在得到他“不好意思,我沒有談過。”的回答後,靳淩拍了拍他肩膀嘆了口氣,說算了,別問你了。但他還是有些靦腆地說了,“沒關系,你有問題的話也可以問我,或者我聽你說也可以。”
靳淩點了點頭,但隨後兩人沉默了很久,靳淩還是沒開口,而是先喝了幾瓶酒,大概是把自己喝微醺了才說:“這個話我只能和你說,我怕我給別人說了之後別人會覺得我有病,但是你不會。”
靳淩先摸出了手機給他看了一眼夏怡的照片,說這是他女朋友,但只有二十歲,甚至還沒有滿,又問:“你說…我現在就想結婚是不是有點…太早了?”
“但二十歲是國家的法定結婚年齡,其實只要是國家規定的範圍內,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對吧?”
隨後又欲蓋彌彰地補充了一句:“主要是我想著要對人負責,不是嗎?”
陳清焰吞了吞口水看著靳淩,有邏輯但不多。
只是人其實一般這樣問的時候,是希望大家順著他說的,可他還是迫於心中強烈的道德感,說,“對女孩來說可能確實是有點早了,並且現在的女孩如果沒有主動要你負責什麼話,其實可能也是無所謂的意思,而且現在大家性關系都很開放的,不是答應了這個就是要答應結婚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