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隨便吃個飯吧。”
夏怡不願再呆在室內,轉身去了包廂的陽臺,夏頌年和傅容原本坐在真皮躺椅上,現在都靠著欄杆,津津有味地在看不遠處別人的最後一個三杆洞。
傅容指了指遠方穿著白色衣服的頎長身影說:“我之前打早球經常碰到他,後來陸陸續續我又約著他打了幾次,看得出來是真喜歡打球,不是為了應付。”
夏頌年之前也碰見過靳淩,更早,大概兩年前,靳淩應該是為了陪客戶打球,在他前面一組,說不清楚是因為不喜歡,還是碰見他,總之心不在焉的,夜場球結束,他來到包廂內順便給他打招呼。
還詢問他這個月有沒有空,他想請他一起打高爾夫。
夏頌年談不上喜歡靳淩,倒也談不上討厭靳淩。
他和許印月不一樣,父親和女兒沒有臍帶,他無法以女人的身體感受世界,就像他無法理解許印月所言的:她在一個過小的年紀遇到了一個眼界,認知高她太多的男人,處在人生的不同階段裡她分不清這是崇拜還是喜愛,她無法看破男人的演技,她太愛他了。
有時夏頌年竟然也分不清許印月說的“她”究竟是她自己,還是夏怡。
那時,在他看來靳淩沒什麼不好,模樣俊朗,家世清白,如今家中的親戚又全都帶金佩紫,自己事業也發展得蒸蒸日上,遠超他認識的大部分同齡後輩,但他現在和許印月站在一起,盡管他們的愛情早已像水中月鏡中花,婚姻已經變成一張合同,現在他們是彼此的合夥人,他將她推上高位享受權利與金錢,而如今的他反倒開始犯賤,暗暗反芻她失落的愛。
夏頌年記得兩年前,他笑著告訴靳淩,他的球打得很一般,人看起來也沒有耐心,如果是選擇現在請他打球,想在他這裡刷好感的話,有可能適得其反,會給他留下負分。
夏頌年望向身姿挺拔的靳淩走上果嶺,一眾穿著poo衫的年輕男子裡,他穿得最為清爽和時尚,他問傅容:“那他現在打得怎麼樣?”
傅容抬了抬手,意思是,你自己瞧吧。
夏怡也走上去,扒在欄杆上,全神貫注地盯靳淩三杆洞的第一杆,風輕拂過草地,也吹過他的頭發,妥帖優雅地揮杆,球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球落地,緩緩地滾入洞杯,球童跑上去確認,叫:“hoeinone”一杆入洞)
傅容看向夏頌年問他:“怎麼樣?”
“感覺現在比你打得好。”
夏頌年笑著搖頭,不否認也不承認,他將這種有些驚訝的情緒留在心裡不表現出來。
夏頌年第一次對靳淩的性格有了更加深入的認知,縱觀靳淩的事業生涯,不難看出他性格底色是一個強勢且低調的人,他不願隨著有資源有人脈的父母輩從.政從軍,對自己的人生有很強的控制力和信心。但那次偶然在家中後花園外碰見靳淩和夏怡接吻,又讓夏頌年覺得靳淩性格裡也是有溫柔的部分,他對夏怡的“不負責任”地推開他,又拋下他落荒而逃拂掉自己的面子,全然不在意。
想來也是,若非如此,他也很難對有些驕縱的夏怡包容如此之久。
但他想不到,靳淩竟然因為他那句玩笑般的話,忙碌的工作中短時間內就將高爾夫的水平提升至如此地步,他從十五歲開始打高爾夫,打了將近二十年才首次一杆進洞。
從過去的觀察裡,夏頌年覺得靳淩從一開始並不喜歡高爾夫,但他能把自己不喜歡的事情也做得極好,夏頌年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也第一次覺得許印月說的話很有道理,他們的性格不合適。
因為靳淩骨子裡始終是個非常高傲和強勢的人,夏怡也是。
她潑辣起來不輸曾經的許印月,甚至她還有母親未擁有過的來自優渥家庭的底氣。
夏頌年與青春期的夏怡交鋒後,那日的降壓藥往往需要服用更大的劑量。
他們願意在十年如一日的熱戀中磨礪自己,變成包容彼此稜角的形狀,但他們在重大的矛盾上會控制不住自己顯露稜角,互不相讓,並且他們還沒有那種耐心去把打碎的鏡子撿起來再修好的習慣,寧願一輩子看著鏡子那缺掉的一角。
否則兩個人為何會這樣拉拉扯扯,即使心裡上已經無法剋制的靠近彼此,但嘴上還是不肯承認分手是兩個人共同的錯,甚至連提都不敢提。
夏頌年想象不出來,一個高傲和驕縱的人該如何低頭的,人生很長,如果鏡子再次破掉他們該怎麼辦,他突然也贊同許印月的想法,驕縱的女人應該更適合一個性格更溫順的男人。
球場上與他們同組的人和球童均在歡呼,一杆入洞意味著好彩頭,當然也意味著取得好彩頭的人應該請客和發小費,夏怡臉上也忍不住露出笑臉,那種有些驕傲的表情,同樣躍躍欲試,但她注意到一個纖細的女孩跑上果嶺去找那個球,又跑回來遞給靳淩,兩人都很自然地在笑。
她疑惑,馮薇苒和靳淩私下也很熟嗎?
球場的工作人員敲響了門,告知他們可以準備上高爾夫球場了。
夏怡聳聳肩,她有點遺憾,這樣分享快樂的時候她不在身邊,怏怏地整理好著裝和球包跟著工作人員前往球場,坐上高爾夫球車時,她收到來自門嬌的一條資訊。
【夏怡,我昨天喝得有點暈頭,不太確定所以沒有告訴你。】
緊接著她過來一張截圖,馮薇苒的朋友圈。
【你男朋友是不是有點狀況啊?當然我不是很確定,所以你最好自己問問。】
夏怡點開那張圖片,其實馮薇苒的那張照片裡人很多,但她長期與攝影師打交道,自己也拍影片,隔著取景框看鏡頭,她知道方框裡的世界就是一切,一丁點大的世界裡濃縮了許多情感,撇去那些多餘的,綿密的雪色是弱化的,群山的輪廓是模糊的,路過行人的嘎吱踩雪聲是聽不見的,唯一清晰的是靳淩的側臉和他翕動的睫毛,也包括那片撥出的乳白色的雲。
夏怡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狀況,她唯一能得知的是馮薇苒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