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營帳靠近豫嬪的行營,聽說今日,皇上又來了豫嬪處歇息,定然是皇上為了離她更近才故意為之。
如懿撥弄著香爐裡殘存的煙灰,臉上浮現一抹輕紅,在菱枝眼裡顯得莫名其妙。
“主兒,床鋪整理好了,奴婢伺候您歇息吧。”
如懿翹著護甲,張開胳膊,讓菱枝幫她更衣。
待換上寢衣,如懿端坐在銅鏡前,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額頭仍舊飽滿而有光澤,雙頰並不因為歲月的流失幹癟下去,反而更加的透亮,但偏偏,她的整個身子又特別的枯瘦,就像一根筷子上插了一個風幹的白饅頭,僵硬地立在那兒。
如懿盯著鏡中身後的菱枝看,眼皮上由兩條線擠出來的贅肉條向下耷拉著,菱枝很快地領會到:主兒想被誇獎了。
她做好心理建設,誇什麼呢?誇主兒的嘴唇紅豔豔,還是誇她胸前像掛了兩個酒袋子。
昏黃的燭火搖曳著,如懿臉上淡淡的微笑絲毫未動,只是看在菱枝眼裡,只感覺空洞而幽深。
菱枝心疼這燭火,主兒現在只是貴人,行營在外,每夜只分到黃蠟一支,羊油蠟一支。
現在燭臺上的蠟塊,只剩下小拇指第一指節那麼點兒,營帳裡的光線也越來越弱。
等燭臺上這一盞燭火燃盡,她們營帳就會陷入無邊的黑暗。
半天後,菱枝垂著眸子誇獎道:“主兒今夜穿的這件衫子真好看!”
這一句,彷彿觸動了某種開關,如懿的笑才有了些波動,她眨著眼,將嘴巴聚攏成一朵菊花的形狀:
“皇上愛這退紅色,果然是濃淡相宜,嬌而不妖。”
菱枝知道,自己此時該裝出恍然大悟的模樣,但是她實在騙不了自己。
這明明是主子好多年前的寢衣,早就不穿了,只不過因為內務府遲遲不送新的來,才把它找出來湊合穿著。
這不是退紅色,這是褪了色。
如懿介紹完,正好最後一截蠟燭也燃盡了,營帳裡頓時暗了下來。
只有一面氈布,透著昏黃的光線,那是豫嬪娘娘的營帳,總是徹夜通明,細細觀察隱約可見,一雙身影相對而坐。
菱枝摸索著,想扶如懿往床上去,卻被如懿一把推開。
如懿正看著氈布上的那雙影子笑著鬧著,皇上甚至還將豫嬪擁在懷裡,豫嬪也摟住皇上的胳膊左搖右擺。
黑暗會放大一切聲音,只聽見那邊的營帳裡,傳來厄音珠“咯咯咯”的笑聲,與皇上的“哈哈哈”交織在一起,清脆而又歡樂。
漆黑中,如懿起身,弓著腰貼耳偷聽隔壁營帳裡的聲音。
皇上嗔怪道:“好哇,你竟然敢捏朕的鼻子。”
厄音珠聲音嬌媚:“那皇鱔捏回來,不就好啦~”
這樣的打情罵俏,讓純潔如聖女的如懿聽見了,簡直是侮辱了她潔淨粉嫩的耳朵。
她用嘶啞的嗓音說道:“這厄音珠也太會撒嬌撒痴了,長此以往,皇上定然會厭惡她的。”
風又起了,無形無狀的風從氈布圍成的門簾中擠進來,迴旋在營帳裡。
這一夜,如懿翻來覆去,腦海裡都是厄音珠痴纏著皇上,竟然敢動手摸皇上,若是她,定然只會說一句:
“哈哈,你的鼻子可真~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