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如懿提起裙邊,自己一高一矮地往山上走去了。
走過那片雜草,前面是高聳的古樹,樹枝掩映間,竟然是一座古樸別致的寺廟,門頭上的牌匾因為年久失修,都已經脫落了一層皮,露出暗黃的本色來。
上書:安遠寺
熱河行宮從初建至今,共有大大小小十二座寺廟,其中八處規模較大的稱為外八廟,剩餘幾座或者規模小,或者已經廢棄罕有人至。
而面前這座安遠寺,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斷了香火,只有個老僧,還在固執地守著。
這正合如懿的心意,人來的少,又是佛教高潔之地。
如懿踮著腳尖往裡走,兩只戴滿護甲的手以一前一後的狀態擺動著。
寺廟不大,是一處兩進的院落,前院內一左一右種著兩棵樹,一棵是梧桐,一棵是楓樹。
所以這院內出現了一幅詭異的圖景,東邊梧桐綠意依舊,青翠欲滴,西邊楓葉嫋嫋落下,紅磚盡染。
一位垂垂老矣的僧人身穿灰色僧袍,從後院執帚而來,在階下掃落葉。
如懿向前一步,微微福身:“老人家,請問您是這裡的住持嗎?”
老僧抬頭,慈眉善目,淡淡微笑:“不過是佛祖座下一掃地之人,這廢棄之廟,何來住持一說,貧僧不過是這裡侍奉花草之人罷了。”
如懿見老僧沉靜,說話和氣,看起來也算是能夠與她靈魂相通之人,她嘆口氣,盡量用高雅的語言組織自己的話:
“我只羨慕老人家您可以遠離世俗,在這兒過清淡卻平和的日子,不像我,掙紮在俗世裡,或者身不由己的生活,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能養在身邊,皇上還對我多加斥責,我想要的,或許永遠都沒有了。”
老僧抬頭看了一眼面前的貴人,面色枯黃,眉眼淩厲,就算她極力顯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但那微抿的唇,探究的目光,還是暴露了些許。
老僧聲音渾厚蒼涼,像是穿透了如懿的魂魄。
“愛欲之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您不是在苦苦掙紮,而是一直在攪弄風雲,及時停手,方可回頭。”
如懿聽不懂老僧的意思,但又不好意思問,只掛著瞭然頓悟的表情,心裡卻在埋怨老僧為什麼不說的清楚點。
她不願意在自己不懂的事上再浪費時間,所以幹脆換了話題。
“老人家,我是皇上的嫻貴人,向來與佛法有緣,不知道可不可以在這裡轉轉。”
老僧聽了她的身份,自然不能不同意,他微微頷首,繼續清掃起落葉來。
如懿環視四周,正殿和一般寺廟別無二致,倒是正殿旁的一個側屋,門緊鎖著,經過風吹雨淋,窗戶紙已經破了幾個洞。
透過那幾個洞,堪堪能辨認出,裡面是一個禪房。
如懿歪著頭,一搖一晃地,往那禪房走去,門上的鎖也有些年歲了,鎖栓上亦積了一層灰,暗示這間房子很久沒有開啟了。
“老人家,我想往裡面去看看,請您把鎖開啟吧。”
如懿一邊說,一邊朝著僧人鞠了一躬,嚇得老僧連連後退,連破掃帚都扔在了一邊,也行了幾個唱喏禮。
僧人有些猶豫,這間禪房之所以上鎖,是因為裡面的人他們都不願提及。
故人漸漸凋零,能夠記得往事的生者唯有他一個了。
老僧躊躇間,還是掏出來鑰匙,這把鎖已經生鏽,再開啟時極其費力,就如從塵封的記憶中牽扯出細碎的過往一般困難。
“吱嘎”一聲,鎖開啟的一瞬間,門也倒在了地上,震起一片塵土,讓如懿和老僧都不住的咳嗽起來。
老僧抬眼望望屋子,和除了滿是塵土外,和當年無甚區別。
如懿也看著屋裡的設施,一桌,一臺,一椅,一床,其餘的地方,都掛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