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普通不過的日式房間裡,床鋪對面的電視緊閉。杜寧躺在床上安靜的等待著,他要等的人還沒來。
窗外傳來了蟬鳴,正值五月,在屬於亞熱帶海洋性季風氣候的東京,現在正是蟬兒開始甦醒的時候。它們的叫聲清脆響亮,你很難想象這樣透徹的聲音是從哪一副小小的身體裡發出來的。此起彼的蟬鳴像是在演奏一場美妙的樂曲,在動漫裡,這樣的叫聲常常用來演繹愛情的美好相遇,亦或是即將來臨的暴雨。
噹噹噹——
“門沒鎖”
推門聲響起,一個腰間別著長刀、身上穿著長風衣的男人走了進來,啪的一聲開啟了電燈。他靜靜地盯著杜寧,面容嚴肅的就像準備登上戰場的武士。
“來侍寢?”杜寧支起胳膊撐住腦袋悠閒地看著源稚生。
源稚生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杜寧會用這樣的開場白來打破寧靜。他思考了一下,認真的回答:“不是。”
杜寧也愣了一下,坐起身來仔細的觀察了一下這個一本正經的年輕男人,忽地一下笑了。源稚生不知道他在笑什麼,如此簡單點的回答難道有著什麼深意不成?
“你是來帶走繪梨衣的嗎?”等杜寧笑完後,源稚生問道。
“你怎麼會問出和你爹一樣的問題?”
“政宗先生不是我的父親。所以你是來帶走繪梨衣的嗎?”源稚生又問了一遍。
杜寧沒有回答,他雙手撐住床墊微仰著頭,用看一隻噁心蒼蠅般的眼神注視著天花板。他忽然開口
“你知道複眼嗎?”
源稚生的眼神透上一絲莫名其妙的意味,沒有說話。
“那是一種非常漂亮的眼睛,每一個都有著獨特的色彩。蒼蠅大概有著兩千個到四千個這樣複眼,這是一個很誇張的數字。”
“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嗎?這些誇張的複眼給了它們無與倫比的視野範圍,他們甚至能看到360度內的所有物體。”
“一切都在它的眼睛裡。”
源稚生好像理解了,他直勾勾的看著天花板,憑藉皇血賦予的超強視力,他終於在那滿是白色的天花板上找到一個不屬於它的顏色來。那是一個黑點,大概0.5毫米,看上去就像一支筆在畫紙上點了一下,留下了一顆黑漆漆的眼睛。
監視器?為什麼本部專員的房間裡會有監視器?源稚生的大腦飛速轉動著,照常理來說,蛇岐八家的大多數房間都會有監視器。
但杜寧有著昂熱學生的身份,同時才剛受到了襲擊,於情於理都不該被監視才對。
忽然,源稚生又想起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的臉上瞬間湧現出駭人的猙獰。他從腰間拔出了一把槍。這種特殊製作的手槍有著十英寸的超長槍管,是日本武裝部為執行部特別定製的,通常它們的目標只有鬼。
源稚生也沒想到會有用到它的一天,還是在蛇岐八家的總部源氏重工裡。他扣下了扳機,耀眼的槍芒中,黑點被整個打掉了,露出了藏在後面的監視器電源線。
杜寧微笑著,快速向房間外跑去。源稚生緊緊的跟在他的身後,耳朵裡的黑色耳機傳來刺耳的電流音,而後蒼老的聲音響起:
“你在做什麼?”
“老爹”源稚生冷靜的開口“昨天在繪梨衣的房間裡,她向我表示了想要出去的請求。就在我差點答應的時候,你出現在了門口。”
“繪梨衣是不能出去的,起碼這幾天不能”橘政宗的語氣聽不出悲喜“在本部的眼裡我們都是鬼,如果讓昂熱發現繪梨衣,她一定會被帶回卡塞爾學院。你真的忍心讓她被像個小白鼠一樣研究嗎?”
“我沒問這個”源稚生輕聲說“我要問的是:明明繪梨衣是用文字來和我交流的,你是怎麼‘聽’到她想要出去的。”
“她的房間裡也有監視器,對嗎?老爹。”
耳機裡一片死寂,橘政宗沒有說話。但源稚生已經得到了答案。果然,蒼蠅的視線是很廣闊的,他們能看到360度的一切角落,一切。
“你寧願相信一個只見了一天的人,也不願意相信我嗎?”橘政宗問。
“我也不想,但他讓我看到了未來。”源稚生回答。
耳機被捏碎的瞬間,刺耳的警報聲響起。走廊天花板上的白熾燈猛然變色,源稚生眼中的世界滿是紅光。他看向正在前方奔跑的杜寧,目光誠懇又熱切,就像是一個信徒在等待教皇朗讀神明的旨意。
但出乎意料的是,教皇臉上充斥著疑惑的神色。
“咱們往哪走?”教皇問。
“...”源稚生傻眼了,他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你不是什麼都知道嗎?還讓我看到了未來,卻不知道往哪走嗎?
“說實話,我只想和你講故事而已,沒想著直接行動啊。”杜寧攤攤手“我的支援還沒到。”
“那你跑什麼?”源稚生也是大喊。
“你都把監視器打碎了,我只能提前行動了啊!”杜寧隨意的回答。“我承認,你的幫助是計劃的一環,但你並不是主體。我本來打算等昂熱和‘那位’到了以後,讓他們在源氏重工殺出一條路來。而你只是引路帶他們去往囚禁公主之地的小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