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靈繁愣了愣,眼眶一熱。
“曲掌事。”她輕聲道,“我本以為我父兄荒唐,私受旁人賄賂,想借你與孟大人之力清查家中賄銀,叫他們及時清醒,莫要再犯下更大的錯。”
她苦澀地笑了笑,道:“不想他們所做之事竟比我猜想的還要荒唐百倍。”
“錢小姐……”
“曲掌事不必出言安慰。”錢靈繁極快地一笑,“正如你所言,在何處生,便有在何處的活法。”
她看向曲落笙:“我亦會好好走完我的路。”
她推開泰平署的大門,往日莊重精巧的朱紅門扇被叛軍刀劍砍鑿,如今只剩下殘破的一角,向外散發著濃鬱的血氣。
“時辰緊迫,曲掌事快些出去罷。”
曲落笙走入黑暗的後巷,忽然想起一事。
她轉身,借即將消失的光亮尋到錢靈繁的身影:“錢小姐,珍重。”
錢靈繁輕輕點頭:“珍重。”
曲落笙收回目光,最後的視線裡,錢靈繁站在飄飛的衣擺中央,沒有束縛的裙裾肆意飛舞。
飄動著,像一朵自由自在的雲。
羽箭倏倏破空,尖鳴著沒入宮牆。
堅硬的磚石應聲破裂,延伸出深深淺淺的裂痕。
又是一支羽箭飛過,孟傾攔下正要前行的趙博符,將老尚書險之又險地擋在流箭之外。
趙博符看著深深刺入宮牆的羽箭,驚魂未定地拭去冷汗:“叛軍在乾寧殿四周守得這般嚴,東西南北密不透風,這該如何過去?”
楊世傑打量四周:“我原以為內城守衛森嚴,尚能支撐片刻,瞧乾寧殿前這叛軍,內城守衛怕是連刀都未出鞘,便繳械投降了。”
趙博符憋了一肚子火沒處撒,只能跺跺腳:“早知道就去考武舉人,練個長槍,把這幫軟骨頭和反賊殺得幹幹淨淨!”
“趙尚書不必心急。”孟傾觀察完四周情形,收回目光道,“不到最後關頭,一切仍有轉機。”
“趙尚書,子衡。”
楊世傑揮手招來正在交談的兩人,示意他們看乾寧殿:“那偏殿窗子旁是不是有條小道。”
身後忽起一聲低喝,三人齊齊轉頭,只見一個瘦高叛軍站在巷口,一手拖著裝滿珠寶衣衫的包裹,另一隻手握著刀柄,瞪大了眼看他們,張嘴就要喊人。
孟傾大步上前,一拳正中叛軍面中,那叛軍身子晃了晃,無聲地軟到在地。
擔心叛軍半途醒轉,他索性解下官袍的束帶,把人雙手反捆了扔去一旁。
趙博符看完孟傾一序列雲流水的動作,瞠目結舌道:“孟侍郎,你竟還有這等身手。”
楊世傑解下束帶,在孟傾捆好的繩結上加固一道,聞言哼笑道:“他家裡有個好師傅。”
孟傾想起曲落笙在客店裡發狠扔出去的關公像,搖頭道:“比不上她。”
沙沙兩聲響動,牆邊的叛軍身子抽搐,瞧著像是要醒。
趙博符見狀,急忙提起官袍,上去顫顫巍巍補了兩腳。
那叛軍才睜開半隻眼,面上又受了重重兩擊,當即抽搐著暈了回去。
三個文官費盡力氣,終於解決了一個叛軍,楊世傑喘著粗氣,險些直不起身來。
“這人瞧著瘦,分量倒是不小。”
話音未落,牆後驀地跳出一人,揮刀對著楊世傑便砍。
孟傾餘光看見,厲聲喝道:“懸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