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府中,四周的亭閣早已凋敝,墨卿踩著一地碎葉,慢慢走到了掛著白幡的正廳中。
花炎的棺材還放在那裡,一盆紙錢燒得火熱,一個披麻戴孝的女子沉默地跪在那裡,整張臉埋進胸前,看不見表情。
“你來了。”馬洋洋腰間繫著麻繩,從門後走出來。
墨卿點點頭,指著花寒姿問:“她怎麼樣了?”
馬洋洋嘆了口氣:“我拿到解藥後去輝月城找她,醒來後除了精神差一點,其他都沒什麼。只是剛回到錦官城,花兄他就......寒姿身體本來就弱,受不了刺激。”
他話音剛落,倆人就聽到花寒姿突然低聲抽泣起來,然後她扶著花炎的棺槨站起來,雙手使勁去推棺板,幾乎要把棺板推落。馬洋洋急忙去攔,聽見花寒姿撕心裂肺地吼著:“我兄長沒有死,他只是睡著了,你讓開,讓我看看他,他沒有死。”
馬洋洋死死將花寒姿禁錮在懷裡,轉頭遞給墨卿一個眼神:“她現在時不時就會這樣,突然爆發。”
花寒姿的指甲很尖,不停地刮在馬洋洋的胳膊和脖子上,很快就布滿了血痕。她鬧著,突然停了下來,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盯著花炎的靈位,突然說:“我記起來了,兄長讓我快去輝月城,快去輝月城找葉公子,他說葉公子要娶我,葉公子要娶我!”
馬洋洋一愣,花寒姿突然一口咬在他手上,他疼得一縮,花寒姿便趁這空檔擺脫了他,往門口沖去。
墨卿反手便將門關上,花寒姿一下撲到他身上,眼神兇狠,嗓子沙啞地像要吃了他:“你讓我出去!我要去輝月城找葉公子!兄長讓我去找葉公子!”
墨卿抬手,一下抓住她的手腕,手指摩挲過她的脈搏,頓時眼中升騰起悲哀的顏色。
花寒姿瘋了。
馬洋洋站在原地,喪氣地低著頭,一雙眼卻充滿憐惜地看著花寒姿瘋狂的背影。他明白,花寒姿在花炎病重期間,為了管理花家和錦官城,還要全天下為花炎找藥,早已身心俱疲。此次輝月城一遭,中毒、致幻、瀕死,愛而不得的遺憾終於成了悔恨,擊垮了她。回來之後,花炎的離開,更是給了她致命一擊。
馬洋洋緩步走到花寒姿身後,他第一次,勇敢地伸出雙臂,從背後抱住了她。
“寒姿,沒事的,沒事的......”
他將花寒姿往後拖走,墨卿的衣服已經被她撓得亂七八糟,他正了正身子,嚴肅地說:“她不能留在這裡。”
“我知道。”馬洋洋說。
馬洋洋也明白,墨卿是整個錦官城裡,唯一還在意花家的人。所以他說的,一定都是為了花寒姿好。花寒姿確實是不能再留在這裡的,一來呂家肯定會暗中作梗,二來她如今的模樣,靠自己是活不下去的。
“還有一件事,你必須要知道。很快,全望崇也會知道的。”墨卿說。
馬洋洋神色疑惑,問:“什麼事?”
“敖五,或者可以叫他——陸空流,他沒有死。”
這一夜,錦官城當初最風光無兩的花府,徹底人去樓空。
一個健碩的男子駕馬出城,臨行前他說:“我這一生都在為了變強而四處奔波,只有那段日子,我什麼都不圖,只想與我的兄弟朋友談天吃肉,若是想來,那便是我此生最快樂的時光。所以,為了他,我必赴這一程。”
墨卿沒有說話,他帶著花寒姿,默默轉身離開了。
馬洋洋騎著馬,馬蹄繞著花府踏了一遍又一遍,馬蹄聲脆響,如同他的告別,那般清脆篤定。
他告別了三年的春光,也告別了一生所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