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已有燭燈照亮,少女好似柔弱的模樣清晰映入眸中,瓷白的肌膚逐漸恢複血色,稍有淩亂的發髻讓她顯得有些可憐。
唯有那雙漂亮的眼眸,漆黑的瞳仁裡映著光點,分明像是在詢問她所害怕擔憂的事情,但心下在意的卻是別的方向。
聞野眉心微動,知曉她的害怕,又覺得甚是離譜。
沉冷的眸光來回在將她打量一週,似笑非笑道:“所以一起什麼,你要和我一起睡?”
桑泠眸光一顫,像是有一瞬被戳穿心事的心虛,但很快又回過神來,斂下眉目羞赧了似的,忙擺手道:“我是說與你在同一處屋子,我睡外面的坐榻也行的。”
聞野有片刻沉默,眸底神色意味不明,叫人不知他此時在揣摩著什麼。
好一會後,他才再度開口:“我暫且還要處理些事,這屋子沾染了血跡你一人睡這豈不更是害怕,已經無事了,你且回屋歇息,我會派人在外面守著你。”
桑泠好似意料之中會被拒絕,幾乎沒有半分遲疑地點了點頭,模樣很乖,全然沒有要繼續糾纏的意思。
只是她邁動步伐前,又忽的抬眸看了聞野一眼,眼尾微揚,眸光輕顫,緩聲道:“還有方才,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了。”
聞野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桑泠已快速轉身邁步離去,模樣匆匆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幾步走到門前,又忽的頓了一下,背對著屋內小聲道:“別忙太晚了,早些休息,那我先去睡了。”
直到沉寂夜色中清晰傳來隔壁房間關門的聲響,聞野才徹底從怔愣中回神。
但心下卻莫名躁動了起來,那抹早已散去的柔軟回憶又再次席捲而來。
好似還帶著溫熱的幽香,絲絲綿綿,纏繞心尖。
思緒有一瞬回爐,她頓時又皺起眉頭渾身緊繃地防備起來:“你剛才喚我什麼?”
防備視線中的男人冷淡禁慾,從內而外滲著生人勿近的疏離感,和方才印象中那聲聲低柔的親暱呼喚違和地割裂開來。
若是此前並不知欽春在何處或許還並不能深刻理解,可昨日聞野告訴她欽春與煙南相距較近,那一帶的風俗她便多少能夠理解了。
畢竟,若是母親當初沒有將她從煙南送走,或許等待她的便是和孟圓一樣的命運。
難怪孟圓看似毫無惡意,卻又明目張膽地接近聞野,她或許當真沒什麼壞心思,只覺給誰做小不是做,若是能在將軍府留下,便也不必再回去面對那般命運了。
昨日的飯席,或許就是她最後準備要做的一次爭取,但聞野並未給她機會。
桑泠不禁有些唏噓,動了動忍不住問道:“那孟姑娘這回回到欽春,可是會……”
聞老爺子打斷她:“那哪能,我安排了了送圓圓,這事我不知曉便罷了,知曉了,自不能讓那家子胡來,好端端的一個姑娘,嫁誰不好,嫁給人做小,到底是我聞家表親,這些年雖是來往不多,但我也不能置之不理,放心吧,這回我派的人去了欽春,便想將這事給她擺平了,再好好擇一良婿給圓圓。”
桑泠聞言也跟著鬆了口氣。
聊過此事,聞老爺子頓了一瞬,又開口問:“泠泠,這幾日身子可還好,回了上京可有想起些什麼?”
桑泠看了眼聞老爺子擔憂的神情,還是低下頭搖了搖頭。
對於那些旁人所說的記憶她想不起分毫,甚至自己腦海裡本身就存在連貫的記憶,平日若非旁人提起,或是和現實出現某些偏差,她幾乎要覺得自己壓根就沒失憶過。
聞老爺子再次嘆氣,過了會才道:“無妨,我只是擔心若是阿野之後離家久未歸,你想不起你們之間的那些過往會覺得寂寥罷了,但或許想不起那時的記憶也是件好事,免得你又心下害怕。”
桑泠問:“將軍是同您說了嗎,要去煙南一事?”
煙南一去路途遙遠,但以聞野趕路的腳程應是也只需三個多月而已,其實對於桑泠來說還算比較習慣,自不會有聞老爺子所說的寂寥。
“哦,煙南啊,那個是自然的,你家中事我有所耳聞,不必擔心,你既是嫁進了我聞家,你的家人便也是聞家的家人。”
聽聞老爺子這番話說來,像是不是說的煙南一事。
“爺爺,將軍是還有別的事將要遠行嗎?”
以往,桑泠是從不會過問有關聞野公務之事,無論是徵戰亦或是出遠差,皆不是她能插手之事。
但不知為何,此時桑泠心底卻隱隱有股不安的情緒在躁動著,明明什麼都還不知曉,也未曾聽聞任何風聲,卻是一刻也無法安心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