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吹過,城市的喧囂和熱度正在漸漸退去。 漆黑的天幕籠罩著城市,街燈下車流已經稀疏,一切都在安靜下來。經過幾翻嘔吐,酒醉的6川有一些清醒。客人們都已安頓完畢。同屋的車機已經睡下。可是胸中鬱悶的他,卻想找一個無人的地方逃避現實。酒店的天台空無一人,只有中央空調的大風機還在嗡嗡作響。在這裡,很容易找一個能讓人消失的角落,儘管這種角落可能堆積著些許垃圾和尖土,可比起它能給人的安寧來說,其它的都算不上什麼。
6川團坐在這樣一個角落裡,呆呆地望著那轉動的風機扇葉。在眼中,一會是現實的周遭,一會兒是虛幻的影像。酒精搞『亂』了他區分現實和虛幻的界線。白天做的那場惡夢,此時又回映在眼前,那一灘血肉模糊的場景再次讓他不寒而慄。段姐、剛哥、小谷、堆兒一一在眼前出現,老媽的叮囑,老爸的訓誡,老妹的擔心也在耳邊迴響。悅玲的電話,官菲的表白,慰玲的石語,混雜著風機聲、車笛聲在耳朵裡毫無節奏地敲擊著神經元。
儘管離而立之年還早著好幾年。但是,對於事業上升的期望卻如此渺茫。國家一級導遊,這個曾經讓他鬥志昂揚的高遠目標,現在卻變得遙不可及。校園裡的理想,還是沒有辦法顧及現實中的坎阻。曾經過的誓言,現如今,怎麼也找不到去兌現的勇氣。放棄,遠比堅持更需要決心,因為假如堅持,至少還有目標和方向,而放棄追尋,則代表著一切再次回到黑暗混沌的起點,想要再次找尋光明並非不可能,但將來的付出可能會更多,代價可能會更大,苦痛可能會更多,動搖可能會更頻繁。
手機響起,裡邊傳來了白麗麗的聲音:“6川,你在哪裡?”
“在外邊,有事麼?”
“在外邊是哪裡呢?我睡不著,看看你好點沒?”
“還好了。我沒出酒店,你還不睡?”
“睡不著,你在哪兒,一個人麼?”
“嗯,一個人,在天台。”
“你跑那兒幹嘛去了!”
“沒事,就想一個人呆會兒。”
“那我上去找你好不?”
“那你來吧,上邊涼,多穿點!另外,你那兒有煙沒?我的抽完了。”
“有呢,你餓麼?我這兒還有吃的。”
“不用了,帶煙就行!”
當白麗麗找到6川的時候,有些吃驚。面前的這個人,沒了白天的精神,也沒有了草原上的那股熱情,就像一個病人般地癱軟而坐。地上散落著一地菸頭,斜歪著的腦袋無力地靠在水泥牆上。一雙眼睛呆滯不動地盯著空調風機。
“喂,你幹嘛啊?一個人跑在這裡,這樣子看得像要『自殺』!”
“別瞎想,『自殺』?懦夫才幹這事!我就是想一個人靜靜。”
“你到底怎麼了?還想酒桌上的事呢?”
“那事算個屁!那個人算個屁!”
“那到底為什麼呢?”
“唉,可能真是到了該選擇去留的時候了!”
“什麼去留?”
“麗麗,我不想幹導遊了!”
“啊?為什麼呢?我覺得你乾得很好啊!為什麼不想幹了?因為錢?”
“不是錢的事!是人的事,是這個社會的事!”
“我覺得你可以幹得更好的,你看你講得好,客人喜歡聽,心又細,會照顧人,人品也好,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比很多導遊看起來都踏實。”
“這都有什麼用?幹得再好,無非是多賺點小費。你們走了,我要面對的還是身邊的這些人,這些事。每天在外邊跑,父母照顧不上,錢賺得就這麼點,累死累活的,什麼也落不著。你說人生就這麼幾年有精力,荒廢了呢?等歲數大了,還幹這個?”
“不是呀,你好好幹,等有能力了,自己開個旅行社,不是更好麼?”
“自己開社?我不是沒想過。可是開社沒那麼容易,也沒那麼簡單。現如今,這個行業的競爭你不是不知道。搞低價,強制消費,玩文字遊戲,偷換概念,多少糾紛是因這些問題引起的?如果換作我是遊客,我寧願選擇自助遊,也不參加團隊。現在和將來,網路更加普及,什麼資訊都能上網路找到,何必還要跟團出來?”
“你說的雖然都是現實,可也不是全都這樣麼!你看也有做的好的,規範的。為啥就要看這些不好的呢?做好做不好,關鍵還不是要看你怎麼做麼?”
“唉,做得好的,只是讓人看到那些做得好的樣子。你看不到的地方,能保證沒有問題?”
“我覺得你有些偏激了,主要是你看問題過於完美,有些問題的,你都接受不了。對不?”
“沒錯,我也知道世界是沒有完美的事。但要尊重內心,就必然會有些事情看不慣。”